夕颜在国庆节那天收拾了东西,正式搬到那座屹立在图书馆对面山坡上的小楼。搬来的时候,只有叶子和学姐帮忙着搬东西。
东西虽然不多,但要全部搬到小楼去,倒也要费好些力气。恰巧国庆节这天又下着小雨,湿漉漉的很是不方便。三个女孩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才将东西全部搬到小楼。
千落昨天一放学就跟着高富帅出去了,宿舍里只有叶子和香云。
夕颜说要搬出去住的时候,叶子脸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香云的脸上似乎也有不舍之情,但在夕颜眼里却好像变了味儿,仿佛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夕颜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带着变色眼镜看人的结果,也许香云是真的舍不得自己。
尽管她心里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但那副变色眼镜好像戴着就脱不掉了。当香云喊着要帮她搬东西时,她果断拒绝,说,不用了,东西不多,我自己能搬完!但叶子说要帮她搬东西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说,好呀,谢谢你啦!
叶子和学姐走了之后,夕颜拉开窗帘,让光投进屋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淅淅唰唰地拍打着窗玻璃和树叶,整个世界在此刻显得宁静,安详。
唯有雨声,再无他音。
夕颜操着扫帚打扫房间,细小的灰尘在扫帚的鼓动下,跳起了动人的舞蹈。
扫完房间后,夕颜又拿起湿抹布轻轻地拭擦桌上床上的污垢和灰尘,听着雨声渐渐响亮,而后慢慢减弱。
雨停了的时候,夕颜刚好把屋子打扫清理干净。接下来夕颜便想着要把房间重新布置一番,首先要把客厅里的这张小桌子和卧室里的那张大桌子调换。
卧室不大,却狠狠地塞进一张大桌子,便显得更加拥挤。而客厅宽阔,却在中央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显得寒酸。整个客厅看起来空荡荡的,令人寂寞。
说干就干,夕颜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却发现自己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使劲也搬不动硕大厚重的大桌子。不,连小桌子在自己的作用下,也纹丝不动。
夕颜咬着牙,跺着脚,狠狠地拍打着厚重如铁的小桌子,一筹莫展。这时一阵不急不慢的敲门声响起,夕颜三步并做两步跑去开了门,却是他。
脸色依旧是苍白的,依旧是那身似乎永不更换的衣服。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外,看着她。她好像遇到救星,眼睛里闪出一道光,一伸手就将他往屋里拉,变拉边说,哈,你真是及时雨呀!来帮我个忙。
他们费力将大桌子从卧室里挪了出来,又合力将小桌子抬进卧室。
小桌子安放在卧室里的窗户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可以照耀它。
大桌子安放在客厅中央,几把红漆的木椅围着它,像是一群小鸡围着母鸡。
她累得浑身酸软,大咧咧地坐在红漆木椅上,不停地轻捶着腰背手腿,嘴里说,哎呀,可把我累坏了!他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着,看她。
她抬头正好碰上他的目光,柔情而温暖,已没有第一回见时的那种阴森,冷漠。她的心扑通跳得快了,忙低下头。
随即又在心里默默责怪自己,你怎么那么怂!抬起头来,深呼吸。于是夕颜抬起了头,他却已经转过身去往外走着。
夕颜吸一口气,大起胆子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呢?刚才......谢谢!
他头也不回,微带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飘进夕颜的耳朵里,轻轻柔柔地挠着,回旋着。
他说,弱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弱水。
天一子亮起来了,阳光钻出云层,照着树上未干的雨水,闪着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夕颜默默地念着,看着他走出屋子,消失在光里。
待到湿布抹过的床彻底干透以后,夕颜又开始忙活起来。
先铺床,淡绿色的床单,印着大朵大朵的红色牡丹花。浅蓝色的丝被上面是细细碎碎的一朵又一朵的白色小花,满天星似的,一闪一闪眨着眼。
夕颜铺好床之后,摔跤似的扑在床上,让柔软将她包裹,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睡意袭来,她知道自己还不能睡,屋子还没收拾完备,外面的门也没有关。但夕颜一动也不想动,眼皮也舍不得撑开,只头脑清楚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睡去。
睡得似乎很沉,有梦,梦中有他,弱水。
弱水先远远地站在她面前,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但夕颜可以想象到他的脸一定是苍白的,脸上长睫毛下面的目光或许是冷酷的,然而也可能是温暖的。他一定看着她,目不转睛地,温柔地。
忽然,光消失了,一阵雾飘来,他若隐若现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消失在雾里。她忽然落泪了,泪水冰凉,心绞痛着。
醒来时,天擦黑。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夜像墨水一般席卷过来。她看着窗外渐渐模糊的景致,看着对岸图书馆的灯一盏一盏在一瞬间亮起来。湖水倒映着灯光,形成一幅色彩艳丽的西洋画。
夕颜呆立片刻,随即摸出外间客厅,开了灯。
灯光亮起来,照耀着刚被打扫干净的屋子,亮堂堂的,看着赏心悦目。
门依旧开着,夕颜轻轻悄悄地渡出屋外,趴着涂了黑漆的铁栅栏向楼下看。
楼下屋里的灯光穿过窗户,月光似的洒在楼前种满辣椒的园子里,一地明亮。
夕颜想着刚才的梦,呸了自己一口。自己怎么能为他心痛落泪呢?这到底是怎么啦?夕颜看着那一地光,幻想自己变成一颗星,朝夜空飞去。
楼下的门嘎吱响了一声,夕颜惊了一下,忙将头缩回来,却还是忍不住朝楼下看着。
弱水趿着拖鞋走出来,手里面夹着一支烟,缓缓地在院子里踱着步。
烟在他手里上上下下地起落着,像一只萤火虫在黑夜里飞舞。淡淡的烟雾萦绕在他的头顶,被光映射着,这使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拍一部古老的电影。
他抽着烟,踱着步,夕颜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侧脸在光线不明的夜里看起来格外好看,透着英俊,忧伤。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夕颜还在默默地看着他,忘记了缩回脖子。他朝她笑笑,侧身返回了屋里。她等到他回到屋里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嘟着嘴揪着自己的头发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