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对不起，妈！我生病了，还是白血病。”

“妈，我能在这里跟您做些约定吗？无母不成家，为了这个家您得保重好自己。”

《见字如面》。当黄志忠朗读着李真的这封信时，台上台下同时泪崩了。李真，身患白血病的华南农业大学研究生，在病床上写下这封信给自己的母亲。

他在信里说，他以为越努力越幸福，却没想到，努力考上了研究生的自己，一场重病，让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这个家庭尽管不宽裕，却温暖而纯粹：大哥拿出了所有积蓄；二哥二嫂辞职照顾；连小侄女都说，要把吃零食的钱留给叔叔治病……

病痛折磨着李真的身体，令他数度想要放弃。可是，母亲对他的爱让他不能放弃，不敢放弃。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每天六度往返医院和出租房，照顾他的一切，像清洗艺术品一样为他擦身、泡脚。

李真多么心疼自己的母亲：“您已穷尽毕生力气，却换不来我一世安康。您努力了半生，却换来一波又一波的绝望。您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李真又多么为自己的母亲而骄傲：“您虽然没有学历，却比谁都活得有文化。你身材瘦小力量柔弱，却扛起了重如泰山般的生活。您温柔善良，被生活蹂躏，却从不抱怨和失掉希望。”

有人说，为女子弱，为母则强。

还有人说，这世上只有一种爱生来就是为了分离，那就是母爱。

其实从孩子脱离母亲的子宫那一刻开始，母爱就是承受着越来越远地分离的过程。孩子向前的每一步，都是给母亲留下一个越来越淡的背影。

可我想，绝大多数母亲都是知道这个过程而“假装”不知道的吧？

02

但是，有些分离是无法用“假装”来遗忘的。比如，年初大热电影《降临》里女主的人生。

也许是因为这是部难得的以“文科生”——语言学家为主角的科幻片，片中充满了哲学的思辨和人文的情怀。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哲学思辨是：如果你明确地看到未来，你是否愿意继续走下去。

女主通过和外星人的交流学习，拥有了一项类似诅咒的能力：她在人生的任何一个节点，都能看到过去和未来。在未来，她将和自己的爱人结婚、生女、离婚。她疼爱的女儿会长大、叛逆最后患上癌症离世。

要知道，未来是无法改变的：能被预知的未来就注定会发生，所有的改变都只是未来的注脚。这个时空悖论折磨着女主。我无法想象她每一次抬眸都有可能突然经历女儿离世或者丈夫离开，那种巨大的无助与悲痛，正如我不可能真正体会一个人丧失自由意志时的空虚。

女主最终选择了投入地生活，她不以一个看透一切的旁观者姿态去被动地迎合命运的安排，她认真地和丈夫相爱，她满怀喜悦地迎接女儿的出生，体味和女儿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哪怕那个瞬间是女儿和她的争吵，是女儿注定患上癌症，是女儿在她面前悄然离世。

母爱之强，甚至能抵御宿命带来的惶恐与绝望。

03

母亲总是为我们做这做那，如果有一天，她再也做不动了呢？

我还是警察的时候，一天中午十一点多，街上的一个环卫工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派出所，说有个老太太倒在路边的墙根下。

看着头顶的太阳，我们想着可能是老人中暑昏迷了。于是一边出警，一边联系急救中心赶赴现场。但是等我们赶到地方，发现老太太已经离世了。经法医鉴定，死亡是老人中暑导致的意外。

一 些零碎的消息却让人毛骨悚然：据周围邻居说，自从老人年纪大了，做不动事以后，被儿媳妇嫌弃，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次恰逢赶集日，儿媳就拉着体弱的 老太太出门，说要买点好吃的给她，最后将老太太丢在了集市上（她自己说是人太多挤散了）。老人身无分文，又累又饿，顺着墙根往家走，却倒在了路上……

虽然从警生涯不长，也还算是见过一些罪恶。可是这个案子却让我在大热天如堕冰窟，让我们好几位警官连着几天食不下咽。最无力的是，我们除了在心里痛骂几句，竟拿这样的畜生毫无办法！

其实类似的事也经历过几次，只是后果没有这么严重。我们时常会“捡”到一些神志失常的老人，查到他们的住址送回家，他们的子女极少展示出欣喜。责骂一句“又到处乱跑”算是轻的，也有人说“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呵呵，甚至还有人翻我们白眼，或当面甩上门，将自己的父母和警察关在门外。

幸好还是遇到过“正能量”。一次是邻镇的一位老大爷走失了，被送到我们派出所，联系了家人以后，全家人开了两辆车来接，对警察千恩万谢。另一次是一个“丢 了”母亲的女儿，举着母亲的照片沿着马路走遍全城的派出所，在接警室哭得几乎断气，求每一个穿警服的人去帮她找找妈妈……

如果说李真是为了自己的母亲不愿死，那有些畜生就真是巴不得自己母亲去死！我不知道是贫穷压垮了某些人的良心，还是他们本来就不知良心为何物，才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举动。

以生死为界，我们与母亲的缘分仅此一次。只求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这缘分。

李真对自己的母亲说：“情之厚如斯，百世不足还。”

《降临》的女主说：“即使预见所有悲伤，我也依然愿意前往。”

但愿每一个深爱自己母亲的孩子，每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会对彼此说：“如果有来世，我们再做母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