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有一碗汤水饺,素静的白瓷碗,清白色的汤底,汤面细碎如月照涟漪般的清盈的油花,再卧着几只素白的汤水饺。这样一想,熟悉而又清淡的味道便在舌尖上点染开来。
小时候是有集市的。现在,城里的小孩大概都得查一查字典,才能知道有这么一种定期交易的场所,却终究也想象不出来那马路两侧摆满花花绿绿商品的案桌,那架得高高的展物架,还有路上摩肩接踵的行人,打着招呼,左右观望……
集市的街尾有一家早餐店,是一对勤快的老夫妻经营的。说是店,其实是把自己在街旁的小楼房的一楼空出来,每到赶集日便张罗起早餐罢了。他家的早餐有点限量供应的意味,去得晚了,汤水饺是吃不到的。每每跟着父亲赶集,第一时间就是到小店前停下来。父亲点一碗牛肉米粉,我点一碗汤水饺。其实我那时是纠结的,也想吃牛肉面,但是一顿毕竟只能吃一碗,就还是不愿错过汤水饺。还好很多时候,父亲都格外理解我这小孩贪多又贪吃的毛病,会帮我吃掉几只水饺,用一只小碗分给我一些牛肉面,大块大块的牛肉其实是被父亲不经意间滚进了我的小碗里。(这几年里,我偶尔想起来,也会给父母拣点菜送进他们碗里,碗筷之间好像多了一些清清淡淡的味道。)
我后来长大了,游历各地,真真是再也没有见到过小时候的那一碗汤水饺。它比平常的水饺大一些,面皮也是更有嚼劲更硬朗一些,而非平常饺子那般烂软,饺子边缘的花边是细小的,似乎只是为了把面皮里面的材料包裹住,而不愿多一点花样。水饺个头大,花边又小,你应该能想象它的肚子有多大,馅有多丰富。但它的肚子大而不鼓,馅多而不杂,咬上一口,清清爽爽,既不觉得淡而无味,又不觉得腻而生厌。一碗汤水饺下肚,口中回甘,微有余味。
前年回老家,街市尤在,集市已不再开了。
小时候出门向右是一场集市,出门向左是另一场集市,两场集市相隔一天,去了一场自然就不去另一场。向右去,常常是和母亲一起,能在集市上见到大姨二姨,再去外婆家享受一番宠溺;向左去,父亲定会带我吃一碗汤水饺。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终归是向右去得多,汤水饺吃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