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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先生笺释《柳传》，其心思颇为精巧，往往能挠到牧斋之痒处，即便是读是书者，亦为之拍案。
1645顺治二年，弘光帝逃南京，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率百官投降满清，循旧例被执入北京而柳如是留金陵。未至半年，牧斋归常熟。其间，有诬柳如是与家人通者，言之凿凿，似为不假。牧斋为柳如是辩驳，有诗《后秋兴八首八月初十日，小舟夜渡，惜别而作 》其五曰“水击风抟山外山，前期语尽一杯间。五更噩梦飞金镜，千叠愁心锁玉关。人以苍蝇污白璧，天将市虎试朱颜。衣朱曳绮留都女，羞杀当年翟茀班”。
另有顺治十四年《水亭拨闷二首》其二曰“琐闱夕拜不知由，热铁飞身一旦休。岂有闭唇能遁舌，更无穴颈可生头。市曹新鬼争颅额，长夜冤魂怨骷髅。狼藉革胶供一笑，君王不替偃师愁”。先生笺释七八两句，以为用古典为《列子 汤问》则句“越日偃师谒见王。王荐之，曰：‘若与偕来者何人邪？’对曰：‘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惊视之，趋步俯仰，信人也。巧夫顉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人也，与盛姬内御并观之。技将终，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待妾。王大怒，立欲诛偃师。偃师大慑，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是木偶欲勾引周穆王侍妾也。而今典，先生曰“牧斋意谓河东君受奸通之诬谤，实无其事”。寥寥数语，境界全出。
用典故之巧妙，非牧斋不能有其才；申牧斋之心意，非先生不能有此思；叹二君之精妙，非不才不能有其叹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