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夏夜,一轮皎洁的圆月清冷地俯视着大地。
露台上,我撑开那把黄色油纸伞,透心的寒意让我不禁一阵哆嗦。
母亲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出现在我面前,还是我儿时看到的模样只是面容稍显苍白,唇红得像烈火。
“妈妈,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我紧握着伞柄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母亲微笑着用她冰凉的手抚平我斑驳的泪痕,“你真的想留住她吗?”
“想,死了都想!”我无比坚定地看着母亲始终微笑的脸。
“我会帮你。让她永生永世留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那盒子就在你的床底下。”说完她化作袅袅黑烟消失了。
我迫不及待的跑进房间,在手机灯光中,果然看到了那只黑色的盒子。
我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青铜匕首,满是绿色铜锈的刀刃上刻着文字:“剔骨刀”,一个水滴型的陶瓷红瓶,倾斜向上的瓶嘴像一根10厘米长的吸管,端部是锋利的,上面写着:“集血瓶”。
一张泛黄的牛皮纸,上面的奇异图腾和文字就像一对钩子勾住我的眼睛,吸引我看完。
取精血,和朱砂,伞面画花,
取毛发,成灰烬,倾注伞柄,
可为锁魂伞。
这几句就像无限循环一样在我脑海里播放。
我不自觉地拿起瓶子在掌心划下一道血痕,血迅速地被吸进瓶子里,原先瓶身的暗红变成了亮红,散发出噬血的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撒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只黑色木盒子,它就放在我桌面,我既诧异又欣喜。
伶俐,你说过出嫁的时候要撑起我为你做的红油伞,只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即使变成地狱的罗刹。我用锋利的刀子削着竹片,每一刀都带着对她的执念。
五年前,我跟随外婆回到故乡,杭州的一个小镇里,租了个店面经营伞店。
那天,雨骤然而下,一个女孩子急匆匆地跑进店。
柔软乌黑的披肩发被雨水打湿了,湿润地簇拥成一缕缕微卷发,此时穿着红色雪纺连衣裙的她就像一个瓷娃娃,看得我的心猛地触电一下,麻痹从胸口一直蔓延到指尖。
“老板,老板,美女老板,我要买伞。”见我木纳的站着,她朝我眼前挥挥手。
“哦,不好意思,你随便挑。”我赶紧回神,对她微笑道。
“就这把吧。”她拿起一把浅黄色的伞,付钱,撑起走了。我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天以后每天跟她打招呼成了我心情的调节剂,她就像雨后的阳光,灿烂明媚。由于年龄相仿,我们很快就熟络起来,原来她就住在这条雨巷的拐角处的一个房子里,刚读大一,和哥哥一起住,父母在国外。我们经常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零食,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可我对她不止于友情,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一心只想嫁给她远在国外的青梅竹马杰明哥。所以我一直藏在心里,只会在梦里说漏嘴。
“俐,我好想一辈子都跟你一起。”晚饭后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给她发了条微信。
“傻瓜,我也想呀,可是我们都要嫁人的。”俐一把抱住我的肩膀,脸上却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如果杰明不娶你,我们就去荷兰领证吧。”我用脸蹭着她的脖子,撒娇道。
“胡说八道,不理你。”俐闭上眼睛抱着双臂假装生气。我用手拨弄她浓密翘起的睫毛,多想告诉她,我是认真的。
压抑的情感就像膨胀的气球,只要一点尖锐就会爆炸。
“小彤,我下个月要回加拿大跟杰明结婚了,你要来当我伴娘哦。”伶俐捧着我的脸,月牙般的眼眸洋溢着幸福。
“恭喜你。”我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下巴扣在她肩膀上,用尽力气地吸着专属她的茉莉花香,心脏也伴随着呼气闪闪作痛。
此刻我的心就是一只炸烂的气球,满地碎屑,痛得我龇牙咧嘴。
我用十五个不眠的夜晚把伞做好了,而她也提前要回国,要那么急得离开吗,难道这里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或人……亦或我?
“俐,你要的伞我做好了。”我把红油伞递给她,看见她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我的胃一阵痉挛。
“哇,好美啊,我们家彤是最好的,人美手巧,温柔大方,谁能娶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啊!”俐手拿着伞抱着我,一脸宠溺。
“要不你娶吧。”我贴着她的脸,感受她的温度。
“我要是男的,肯定娶你。要不你做我嫂嫂,其实我哥很喜欢你,这样我们就亲上加亲了。”俐热切地看我,期待我的回答。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要帮忙吗?”我转移话题。俐,我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你,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不管你是男是女,我此生都只要你。
“不要就算了,都收拾好了,明天要早起,要早点睡。”俐打了个哈欠。
“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我不舍得你,俐。”
“好啊,我也舍不得你,彤彤,呜呜……”我们再次拥抱,她哭了,我摸摸她的头,心想:俐,我的泪已为你流干了,我能做的就是留住你。
微信铃声响起,“一定是杰明。”俐像弹珠一样弹开,飞快地去拿手机。
“宝贝,还没睡啊?”
“没呢,想你呢,一想到明天能看到你就开心地睡不着”看着俐一脸花痴,我的胃就像打了结一样拧痛。
“我去帮你拿杯牛奶”我急忙离开。俐向我点点头,一脸皮笑。
我把准备好的安眠药粉倒进牛奶里,拿进房间,递给她。
她接过牛奶两三口喝完,接着哈欠连连。
“明,我要睡了,好困。”
“好好睡,宝贝,明天见,晚安,么么哒”
“晚安。么么哒。”
伶俐挂了电话,疲软地坐在床上,我扶着她,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呼大睡了,我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放下。
此刻的伶俐安然地闭着双眼,她就像一个粉红的苹果,让我忍不住亲一口。我轻抚过她白皙的脸庞,拇指停留在软软的唇瓣上,吻了下去。
微弱的床头灯把我的影子映射在墙上,一双巨大的黑色手臂从影子拱起的背脊里伸出来将我包裹起来,而我全然不知。
我拿出集血瓶,用锋利的长嘴往她的脖子右侧动脉处插下去,俐的眉头皱了一下,温热的鲜血顺着长嘴流进瓶子,空气里弥漫着腥气。
亲爱的俐,别怕,很快就好,很快就好。我握住她因失血过多而颤抖的手,她眼睛闭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俐俐,俐……你在干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我手中的瓶子抖了抖,但我不能停下,因为很快就好了。
“秦雨彤,住手!”伶俊一把我推开,伶俐的头无力的耷拉下来,脖子上吸管大的血洞缓慢地流着浓血,伶俊抓起桌上的手帕摁住伤口,冲我大喊:“快打120!”
“不行,不行,还差一点,很快就好,把俐还给我!!”我歇斯底里地扑向伶俊。
“你这个疯子。”伶俊身材高大在银行当保安,要是平时抓个小偷他轻而易举,可是现在他只能一只手行动。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自己颇有好感的温柔女孩此刻就像一只发了疯的狗一样,手挥舞着着尖锐的东西向他身上刺来,血红的眼眶透出腾腾杀气。
时间不容许他犹豫,妹妹快不行了,他拿起桌上的玻璃花瓶使劲地砸向她的头。
一阵剧痛后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的身体仿佛陷入了浓稠的墨汁里,一直在下沉。
下沉停止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白。一只发光的蓝蝴蝶在我头上盘旋,我举起双手企图抓住它,它机灵地躲过我的逮捕,并拼命地向一个方向飞去,我也拼命追逐,不知疲倦。
最后我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成千上万只蝴蝶在一个百花盛开的山谷里翩翩起舞。
“何必要抓住一只蝴蝶呢,放过它,你会看到更美的风景,不是吗?”
这时一只温润的手握着我的手,我抬头一看,是母亲,她身穿白裙,她的笑不再像面具而变得生动了。
当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缠着纱布的后脑勺阵阵晕痛。
“阿彤啊,你总算醒了,你要是……那我也不活了。反正你爹妈也不在了。”外婆握住我的手,混浊的眸子混着泪水更加模糊不清了,年迈的她就像枯萎的老树干看得我一阵心疼。
“外婆,我没事,不会丢你一个人的。放心。”
望向窗外,一道的细长飞行云横跨碧空,我深深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