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李先生身后,向大会堂走去。
“两位先生,请。”文质彬彬的迎宾先生深深鞠躬。我微微向迎宾点头,前方李先生已径直踏入高高的门槛。
“我们先上二楼。”我听到身旁的他对我说。同一楼庄严但空荡的大会堂不同,二楼灯光暗沉沉的,入眼,是一个歌舞厅,昏暗的灯光伴着低沉的嗓音,歌曲声荡荡悠悠,几对舞者,想必也是此次受邀参加会议的宾客,在中间跳着缓慢优雅的双人舞。距离本次大会开始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确实应该先找点乐子消磨时间,我心里想。
李先生忽然脚步一转,我才发现舞厅侧面还有一扇不起眼的门,他毫不迟疑按下把手,待我进去后迅速转身将门关闭。门后不是房间,是一条走廊。他并不言语,脚步急急地向前走去,直到走廊侧面又出现一扇门。
门后是一间小厅,还站着一男一女。“李先生,张先生。”那位身穿西装的颇为气质的女性向他和我点头示意,她旁边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倒是颇为木讷,只是抬头看向我们。“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李先生问到。那位女性低头,顿了一下,回答道:“我觉得您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我和小杜趁着来宾参观的机会,把整栋大楼上下三层的所有能进去的房间的面积、布局仔细考察了一遍,您说的那个阁中阁,”她抬头看向李先生,眼中坚定,“肯定存在。”
整个政界最近人心惶惶,一个公认的秘密如同暗流,涌动在两大组织之间。一周前,总统被发现死于家中,据说身悬梁上,脖中插刀,死状惨烈。经法医鉴定,极有可能死于他杀。近日,总统唯一的六岁儿子竟也意外身亡。警方仍在不懈追查总统死因。因牵扯相关人员众多,与钱权有千丝万缕的牵连,案件推行及其缓慢。身为党派首领,李先生决定在警方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先下手为强,他先后派出几组密探,借慰问之名进入总统家中不露声色的进行侦查,并试图从总统夫人口中得到有效信息。
“夫人,我都知道的,我其实,其实也经历过,我懂得你心里有多痛苦。”密探小姐已然与总统夫人拉近了心理上的距离,她揩了揩眼泪,继续道“但我想,逝者不能复活,不如我们尽全力完成他的遗愿,也算,也算是……”“遗愿,遗愿,”总统夫人哭到,“他死的突然,我竟无从得知他的遗愿啊……,怎么办,我以后还这么活,我该怎么办啊。”“夫人,您再想想,您是唯一见过先生最后以面的人,您再想想他都说过什么话。”密探小姐神情生动,声泪俱下的问到,夫人悲痛欲绝只顾掩面哭泣,竟没察觉有何不对。“当时,我听到先生房间里有响声,就立刻跑去,我撞开门他,他就只剩一口气了,对,对了,没错,他当时好像念叨着什么……胶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听不清……”夫人声音颤抖,情绪已然崩溃。
结合密探在总统房间发现的一台胶片相机,在李先生看来,胶片上的内容可能是揭露杀人凶手的关键,他在大脑中勾画出这样一幅图景:总统先生本就对摄影颇有兴味,那天晚上,他正准备从相机取出旧胶卷,没想到,刺客破门而入,总统虽然应对不及,但还是在最后关头拍下了刺客的照片……虽然李先生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谬,问题百出,但万一是真的也说不定。何况若是真的找到胶卷,得知刺杀总统的幕后黑手,那将对他日后竞选有极大帮助。“李阁老,我们又得到一条可靠消息。”李先生斜倚在沙发上,将烟捻灭,“总统的儿子在死前曾去过大会堂,而且时间也恰恰是总统死后那个晚上。”密探俯身道。总统死后,他儿子按理应在家中守孝,至少为了自身安全也不应该外出,可他却去了大会堂,去之后就死了……再联系上那个神秘的胶卷。死因、胶卷、大会堂……有一条线,隐隐在李先生脑中浮现。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找到阁中阁?这位……女士。”我问到。“张先生,您叫我阿慧就好”那位气质的女性冲我笑道。“对了,时间急迫,我就简单介绍一下”李先生说,“这位是陈慧,建筑学家,协助我们此行寻找大会堂内暗藏的密室。他是杜允许,数学家,此行负责协助陈女士。”我们相互握手。“我这边你们也知道了,这是小张,我的得力助手。”李先生拍了拍我肩膀对陈女士说到。我们走到这个小房间内唯一的桌子旁,阿慧拿出了一幅手绘图纸。
“根据我们的测量,大会堂整体建筑共有三层。一楼会堂内部面积与外围测量基本吻合,可以排除其藏有暗阁的可能性。二楼则如同我们所知,舞厅看似方正,实则墙后连廊过道密布,当然这也与舞台效果需要有关,舞者或演员为了完成所谓转场,通过这些墙后的连廊实现快速地位置转移,至于连廊相通的小房间,大概率为了方便演员中场休息调整所建。所以虽说复杂,但完全有规律可循,我认为根本称不上暗阁,胶卷大概率也不会藏在这些连廊联通的小房间内。”“嗯,如此说来,你觉得三楼,最有可能?”李先生说。“不,”阿慧缓缓摇头,“我觉得藏着胶卷的暗阁,应该在二三层之间。”她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到:“二三层间的间距除去管道,线路所占空间后,无论怎么算,实际都比理论多出五十厘米……我们认为,这五十厘米,很关键。”
距离大会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左右,既然暗阁的位置大体确定,我们立即开始商讨行动方案。阿慧说:“我大致研究了整栋建筑的结构,外部并没有暗阁入口,所以我猜测,串通各个房间的通风管道极有可能也连接暗阁。”李先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那我们不妨先试一试,从当前小房间内的通风口进入,匍匐前行,阿慧负责前方领路,我跟随阿慧寻找暗阁,而你和小杜留在小房间内放哨。”李先生看向我。“我觉得您说的方案可行,但有个地方可能稍稍有点不妥,”我说,“我建议让小杜也同你们一起,在最前面开路,慧姐则负责垫后,毕竟管道错综复杂距离不算短,她是女性,万一体力不支,在第一个位置多有不便,你说对吧,小杜?”一直不发言的小杜这次终于抬起头来,“嗯,我觉得可以。”“李阁老您放心去,仰仗着您,我一个人放哨肯定没问题。”我坚定地说。李先生沉思了一下:“好吧,就按你说的来,那我们抓紧时间。”
我在小房间内来回踱步,已经将近二十分钟,通风口内毫无动静,我不由担心。突然,“嘭”一声枪响将我吓了一跳,竟然是从通风管道那边传来的,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枪响,混杂着管道的回音,我听不真切,只觉得震得我头微微发晕。什么情况,有枪响那大概率有人伤亡,可管道那边不都是自己人吗?我感觉大脑有短暂空白,只有一幅满是鲜血残肢的景象侵占着我的脑袋。我哪想到会出这种问题,情急之下,什么胶卷,什么暗阁,一切都不重要了,人命关天,我拿出通讯机,呼叫了救护车。
“李阁老私下为获取总统死因,竟组织密探进入总统家中调查,甚至伪造两封邀请函擅自携两名相关专家趁大会期间潜入会堂,居心不良。不料,在此期间,两名专家因个人私利纠纷产生口角,纷争中,专家之一杜允许试图开枪杀死另一专家陈慧,枪支走火,李阁老意外中弹身亡。”看着最新一则新闻报道,我勾了勾嘴角,抬步出门向最高警局走去,与警方说明后,我获得与小杜独处谈话的时间,因我身份特殊,作为两大组织之一的阁老级人物,谈话内容不会被监听记录。“滴水不漏,我想是这样的,”我冲他笑道,“总之,你做的不错,承诺你的事,你大可放心,你的母亲已经转院到相关病症最顶尖的医院进行治疗,至于你,刑满释放后,我保证你能进入科研第一线,继续你的数学研究。”小杜抬眼看向我,面无表情,旋即,苦笑一下道:“谢谢你了,张先生。”
杜允许,单亲家庭,虽在数学方面颇有天赋,但囿于不善言辞,不会表现,其工资水平着实一般。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他母亲突患恶疾,能撑到如今,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对于这种情况之下的人,想要收买,易如反掌。因此我在谋划反叛计划时,便将他列为我的候选帮手之一,说的有意思一些,他将会成为我安插在老李身边的间谍。这其间我当然费一些功夫,但对于如今的结果来说,费这些事不值一提,除掉李阁老是我的“登峰”计划中最高效一个步骤,毕竟“鸠占鹊巢”这招确实好用。我给了杜允许一把改装手枪,并借助他的数学天赋,将手枪伪装在一把铜管小号里以便带入大会堂,我告诉他,他们三人将有机会在一处绝不会被他人意外撞见的地方共处,他需趁此时机开枪杀死另外两人,之后的事则由我来完成。一开始,他是迟疑的,倒不是因为利润不够高,而是因为他不相信我能够脱身。也对,毕竟身为李阁老的副手,他意外死亡我也难逃嫌疑。于是,也算是出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吧,我就将我的也计划告诉了小杜,“到时候,我是不会出现死亡现场的,”我略带轻蔑的说,“李阁老那样的人,看似将我当成亲信,实则对我处处提防,胶卷那么重要的东西,在他拿到手心里之前,他怎么会允许对他稍有威胁的人先看到?你们倒是无妨,但他一定不会让我去。总之嘛,一旦听到枪响,我会立马出现在人群中安抚那些慌乱的羔羊,大家都能看到我,至于后续,呵呵,大家都注意力只会放在李阁老身上,一些细节问题,大可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盯着小杜,轻笑出声。
国不可一日无君,正如当今,总统位空,风雨欲来。
身为被推选人之一,立于高台之上,看着身前的一排话筒与鲜花,望着台下万千真诚注视着的,炽热的眼睛,我顿感责任重大。“我必将保持一致以来的优良品质,不负众望!”我举起右臂高呼口号,“人民!只有人民!不负人民!”剧烈而持久的掌声伴随着时不时地高呼声在台下轰然炸响,我轻笑,转过身不急不慢走下台去。
“请您告诉我,”眼前的青年一字一顿,声音略带压抑的愤怒,“在基本听不到枪声的当今,您是怎么知到那是枪响的?”我微微侧头看向他。“还有,那个胶卷到底被你藏在了哪?”他近乎在我面前喊出这句话。“哦?哈哈,是谁走露了什么风声吗?”我轻轻挑眉,微笑着看向他,“告诉他,我不在乎。”我轻轻笑道。“还不明白吗?从来就没有什么胶卷啊,哈哈哈哈哈,若谱曲是我,指挥也是我,演奏时谁跑了调,我也是纠正的出来的。”我笑眯眯的看向眼前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你很聪明,我很喜欢,”我看着他,“知到介子推吧,我希望你,别步了他的后尘。”
202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