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何处觅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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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春雨,江南。

古诗词中的江南,少不了灿若红霞的杏花,烟雨濛濛的春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元代虞集的一句“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更是让杏花做了烟雨江南春天不可或缺的主角。从此,人们认定,若到江南和春住,必与杏花共绚烂。

著名画家徐悲鸿写了一副对联:铁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两句话道出了塞北的刚劲粗犷,江南的婉丽柔美,而杏花一下子也因这副对联仿佛就坐稳了江南春花主角之宝座。后来吴冠中又将此联改为“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在他的文章《论刚性美和柔性美》中又引用了这句话。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在散文《听听那冷雨》中,回忆当年曾经生活过的南京,开篇便是“杏花,春雨,江南”,营造一幅迷蒙柔美却不失绚丽的江南烟雨图,把人拉进绵长悠远的思乡之情中。

就这样杏花仿佛成了江南春花的代表,未去过江南的人,便会常常畅想江南的春天定然是红杏嫣然,如锦似霞,“红杏枝头春意闹”,“一枝红杏出墙来”。然而,我在江南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亲眼见过杏花。

那杏花春雨的江南在哪里?江南何处觅杏花。我居住的江南小城难觅杏花影。大学时在苏州,亦不见杏花。每到春天,校园里梅花淡雅,有红梅,有绿梅,梅花落后,便是海棠吐艳,桃花喷霞,一树一树的紫荆繁花似锦。南京多梅花,樱花也绚烂,无锡更是以鼋头渚的樱花出名。这些经典的江南城市,都不曾听得杏花的名字。那杏花春雨江南,究竟从何而来,而这江南难觅踪影的杏花为何却又成了江南春花的主角。

江南多梅花。“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梅花开得早,驿寄梅花,寄去的是深情款款的江南之春。飞雪迎春,冬末春初之时,江南早春,寒意阵阵,梅花凌寒绽放,带来春的消息。南京的梅花山,无锡的梅园,苏州的香雪海,都是赏梅的绝佳之处。当然平常处所,寻常人家,也是时常可见梅花身影。为何不说梅花春雨江南呢,也许梅太像北方的女汉子,少了江南的柔媚,在诗人的眼里,写不出水性的江南。

江南多玉兰。江南春天多见玉兰花,树型高大挺拔,花朵硕大丰美。那白玉兰,仿似冰雕玉琢,纤尘不染。那紫玉兰雍容华贵,满眼灿烂,气度不凡。那粉玉兰,羞羞答答,小家碧玉,温婉可爱。为何不说玉兰春雨江南呢,怕是玉兰太过于高大,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温柔小巧,少了一份江南的妩媚。

江南多海棠。海棠品种繁多,花色明艳,粉白如霞,红艳似火。 垂丝海棠阿娜多姿,花柄细长,纤细柔美,仿佛美女耳上挂着的耳坠。贴梗海棠花色红艳,绝对抢眼,红叶缀着红花,红花配着黄蕊,美得惊艳。为何不说海棠春雨江南呢,这海棠花尽得江南风韵,要说不足,那便海棠无香啊。怎奈他美则美矣,不曾被诗人青睐,也许这样读起来,没有杏花来得鲜明。

江南多桃花。春风十里,桃花夹道,桃花绝对是江南春花的主角。乡间田野,农家小院,一树桃花一树春。桃花开时,油菜花正盛,那金灿烂的油菜花便成了桃花明艳的背景。明媚的太阳黄,点缀上几抹粉,再配上点翠绿,这桃花开放的乡村就是一幅热烈的油画。城市公园,桃红柳绿,一簇簇粉粉的桃花娇俏俏地开着,热闹无比。何不说桃花春雨江南,怕是桃花太艳俗,入不了诗人的法眼,少了些仙风傲骨,怕惊扰了江南诗意的梦。真想为桃花鸣不平啊,平凡入乡随俗又不是你的错,不过没什么,那些江南的农民依然爱着这接地气的桃花。

江南有樱花,有梨花,樱花如云,梨花胜雪,可不知为什么,这樱花,这梨花,都不曾成为诗中烟雨江南里春花的代表,而独独让江南少有的杏花,在诗意的江南里大放光彩。江南何处觅杏花呢?

有趣的是这江南不多见的杏花,在北方却很常见。新疆盛产杏子,春天杏花开放就是一大美景,如云如霞,美艳之极。大学同窗好友在内蒙,每到春天,便会发一些杏花的照片给我。那杏花并不红艳,只是白中带粉,素雅无比,这是诗中的红杏吗?河南河北,北京一带,也是春天赏杏花的好地方。这杏花分明是北方的花啊,她是北方的小女子,怎么就成了烟雨江南春之主角了呢。

这杏花何其有幸,成了诗人笔下的爱物。“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王安石的《北陂杏花》,极力赞美杏花娇美的姿态与高洁的品质。孔子于杏林之下讲学,杏坛便成了教坛的别称。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杏花,耐寒怕涝的杏花因为诗人的喜爱,成了烟雨江南的绝美意象。江南何处觅杏花呢?

杏花春雨江南,是诗意的绝响,还要一直美下去,只是委屈了江南其它的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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