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你说那天我掉下去的窟窿是个蛇洞?”,二狗打着冷颤问道。
“蛇洞?还蛇洞?这地方本来叫杀蛇口,以前这沟里崖上全是蛇”六斤老汉不以为然斜眼看着二狗子道。
“我咋没听说过?”二狗子说道。
三闹子往二狗子身边靠了靠,“听大爷说说”。
“陈年旧事了,想听我老汉就给你俩说道说道”。
六斤老汉悠悠的神情顿时因激动脸上的疙瘩都抖动着,看得俩人浑身不自在。
只见六斤老汉仰起脖子,小眼迸发出一道精光,像是射向了那不堪的过往。
“公元一九五八年呀嘿,正月十五闹元霄哟嘿,姑娘小伙齐上阵呀嘿,今年又是丰收年哟哈”突然,六斤老汉喉咙里悠悠的唱着歌。
“那一年我二十啷当岁,小伙长得帅呀,正月十五跑龙灯我是挑龙尾的,那龙头后头十八个人,龙头追着龙珠咬,那龙尾就得大摆尾,一般人可没我力气好”。
“我村的姑娘叫翠娟,那旱船跑得哟,就像真船在河里飘”。
二狗子看着三闹子,再看着六斤老汉说道:“你俩谈恋爱哩”。
“那时不兴这个词,那时我们叫瞅上了,对上眼了”六斤老汉激动的脸上的疙瘩都变红了。
"我跑龙灯,她跑旱船,都是好把式"。
"姑娘们跑旱船都抹粉擦脂打扮脸,去村里三跛子家画脸,擦上红胭脂,画上弯弯的黑眉毛,"六斤老汉说的带劲。“我天天都在三跛子家里呆着,就等翠娟她们一大群姑娘来,好跟我的翠娟说话”。
“翠娟身上好闻,一挨着她就能闻着,不像大老爷们身上臭,我的翠娟呀,身上香喷喷,闻一下我一晚上睡不着,嘿嘿嘿”。
“哈哈哈”二狗子俩个人听的也带劲,心说这个老骚胡子。
“瞅我一眼,我都不会说话了”六斤老汉顿一顿得意的说道,“那么多小伙,单单就跟我好上了”。
“我得空就去找她,跟她说话”。
“都说些啥”三闹子问。
“想学经验呀”二狗子插嘴道。
“说啥?啥都说?我帮她家干活,出牛粪,割麦子,上坡割柳条子”。
“他父母也同意我们了”六斤老汉忽然就悲凉的说道。
“那时快割麦子了,她家里筐不够了,她爹叫她上坡上割柳条子编筐,她叫我一起去”六斤老汉拆开一盆烟,二狗子急忙掏出打火机给老汉点上。
狠狠的吸了几口,六斤老汉眼睛都泛起泪花花。
那年月人都很穷,野地的一切能换钱的能吃的都是人的“猎物”,村子附近坡上的柳条子已被手快的人们“扫荡一空”。这地方离村子远一些,再加上阴森森的,还有一些柳条子没被人割掉,当时我跟翠娟正打的火热,本就想僻人耳目。平时这地方也少有人来,于是我俩便来到了这老人们称之为“杀蛇口”的地方。
“我们上这“杀蛇口”来割柳条子,从你掉下去那窟窿那地方一直走到最高的那片断崖,崖根潮湿一片好柳条子,长的粗细刚合适来编筐,我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我舍不得她,我一个人割,我割一捆子,她就捆一捆子,坐着那陪我说话。”六斤老汉抽第二根烟。
“日头毒呀,晒得我浑身湿的透透的,我也不觉得累”。
“六斤哥,歇歇吧,看,”翠娟用手一指,前边不远一片山杏,金黄黄的熟透了“你等着我给你摘去”。
“光瞅着翠娟,我就没看见那棵杏树,后悔呀”六斤老汉捶着大腿恨恨的说道,“我眼里只有我的翠娟,哪见得了其他的东西”。
“啥东西,不会是蛇吧”二狗子问道。
“蛇,那是条蟒,”六斤老汉道“我可怜的娟呀,跑过去给我摘杏了,跑着跑着你道怎样”。
六斤老汉是嚎啕大哭。
二狗子看着三闹子,三闹子看着二狗子,他俩谁也不敢说话。
“她跑着跑着脚不着地了,”六斤老汉说道:“我心想我的娟怎么会飞呢,”。
“翠娟也纳闷跟我说:‘六斤哥,我怎么脚不沾地就飞过去了’。说完她还看看我,我光顾着看她,没想道在那头顶七八丈高的半崖上盘着一条巨蟒,那畜生的颜色跟崖上的石头一般无二,它盘在崖上养精神,任你走到跟前也发现不了呀,那畜生的脑袋就有这两个桌子这么大,两只眼珠子倒比这脸盆小不了多少,我的娟蛾子般的跑着,被这畜生发现了,用力一吸,想把我的娟吸上去,只因它离的太高了,吸力太小吸不上去,待我的翠娟摘完杏子往我跟前走的时候,这畜生悄无声息的探下脑袋,连吸待咬一下子把我那可怜的翠娟呀,就没入了口中”。
此时的六斤老汉已泣不成声了,二狗子和三闹子已听得倒吸几大口凉气。
“我一见之下,顿时气血翻涌,一骨碌爬起来,早已心灰意冷,后悔不已,我可怜的翠娟,早已被那畜生吞入了腹中,连叫一声都不曾发出呀,那畜生也发现了我,眼瞅着要来吃我,我头昏脑涨,一面后悔一面心惊,眼见那畜生足有五六十米长短,在那半崖之上蠢蠢欲动,我只觉得那整片山崖都在震动。”
“正在危急之时,那畜生探下脑袋来,睁开那腥臭的大嘴要来吃我,我能怎么办,情急之下,我乱抓乱摸,忽的想起蛇怕旱烟油,我抓起裤兜的烟叶子,摸出平时抽旱烟的铜烟窝对着那血盆大口胡乱挥舞,那畜生的力气我至今忘不了,一股力气把我也吸了起来,我害怕的快要昏过去了,胡乱的挥舞着烟窝子,这手抓着烟叶子,心想,我横竖是个死,死也要拼一拼,这手拿着铜烟窝子胡乱敲打着,那手抓着旱烟叶子瞅准了那畜生的嗓子眼一把扔了进去,”。
二狗子听的已呆若木鸡,头上冒着热气,三闹子紧张的咬住下嘴唇一言不发。
“说也奇怪,我把烟叶子和铜烟窝子扔进那畜生的嗓子眼,那畜生的嗓子眼喷出一股腥臭的粘乎乎的粘液,喷了我一头一脸,倒不吃我了,我一下子从那畜生的嘴里滚了下来,这才连滚带爬跑了回来”。
六斤老汉说完,解开上衣,只见他前胸后背上也都是令人恶心的黄豆般大小的疙疙瘩瘩,“自从那以后,我浑身上下长满了这令人恶心的东西,我也没脸活在村里,我的翠娟没了,我自暴自弃,我也无心再娶别的女人了”。
说完六斤老汉似手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无力的抽出一支香烟,自顾的点上,面如死灰。
二狗子已听得吓呆了,三闹子战战兢兢的问道:“那蟒蛇杀死了没有”。
六斤老汉俩手抱着脑袋,气若游丝的自顾说道:“那畜生害了我一辈子,我要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方解我心头之恨”说完小眼睛里满是那刻毒怨恨之色。
三闹子碰了碰二狗子,急忙说道:“天不早了,我俩该回去了”,二狗子忙定定神道:“大爷,时间过的真快,天都快黑了,我们先回去,改天再来听你唠”说完,急忙起身,三闹子已掀开帘子走到外面了。
二人走到外面了,六斤老汉探出头来,悠悠说道:“天气凉了,大蟒不会出来了”。
二人一听,一面应着一面飞快的跑向面包车,二狗子听着头顶有异响,抬头一瞧,只见乌黑一片,足有上千只黑色的红嘴鸟盘旋着飞向那片断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