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缺射中了翟君白部胡,便割下他的首级献功。当时先轸正在营中,听说白部胡被俘获,便抬头向天连声说:“晋侯有福了!”遂拿出纸笔,写了一道手信,放在案上。
这一消息他并没有透露给诸位将领,只是领着几个心腹,乘着单车,去了翟国军营。
白部胡的弟弟白暾,尚且不知道自己兄长已经战死,正向带着兵上前接应。忽然见到有单车到来,以为是诱敌的兵,白暾立刻提到相迎。先轸将戈横在肩上,瞪着眼睛大喝一声,眼角尽裂,血流满面。白暾见了大惊,倒退数十步,见到先轸没有带兵,便传令弓箭手围射他。先轸奋起迎战,往来数次,手刃头目三人,士兵二十多人,身上却没有一点伤。原来这些弓箭手,害怕先轸的勇猛,还没开战便手软了,射箭也没力气了。又因为先轸身穿重甲,箭也射不进去。先轸见自己毫发无伤,感叹道:“我不杀敌,就不能证明我的勇猛,可已经知道我勇猛,多杀敌又是为何?我今日就要死在此地了!”
说吧便解开自己的盔甲,很快就中箭了。
先轸被翟国的士兵围攻,身中数箭,如同刺猬一般,死后尸体也没有僵硬。白暾想要砍下他的头,只见他怒目圆睁,看起来十分恐怖,白暾心里极为惊骇。有军士认出了先轸,说:“此乃晋国的元帅先轸。”
白暾于是便率领众人参拜,说:“真乃神人也!”于是便问道:“神允我将你请回翟国供奉吗?如果可以,请卧在车上。”可是身体依旧僵直如故。于是便改问道:“神莫非是想回晋国?”说完,尸体便倒在车上。
没多久,白暾便解到白部胡被杀的消息,白暾哭道:“我曾说过,晋国有天助,不可攻伐,我的兄长不听,如今果然遭难了。”
于是他便想用先轸的尸首与晋国交换回兄长白部胡的尸首,决定后便派人去晋国军营。
且说郤缺提了白部胡的首级,同诸位将领到军中献功,却没看到元帅。守营的军士说:“元帅驾着单车出营了,只吩咐我们紧闭寨门,不知道去哪里了。”
先且居心里生疑,看到案上有一道表章,打开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臣中军大夫先轸启奏:臣自知无礼于君,君不但不加诛,反而还用我,若有幸战胜,王论功行赏会赏赐我,臣归来的话,若是不受赏,则是有功而不赏;若是受赏,怎是无礼之人也可以论功行赏。有功却不受赏,如何奖赏其他有功者?无礼却论功,如何惩治罪犯?功罪紊乱,何以治国?臣将驰车到翟军军营,借翟军之手,以代君治罪。臣子且居有将才,足以代臣之职。臣先轸临死绝笔。
先且居看完后说:“我的父亲去了翟军,已经殉国。”说罢,放声大哭。
他想乘车闯入翟军,去打探父亲的下落。此时郤缺、栾盾、狐鞫居、狐射姑等都已经集结完毕,拼死相劝才劝住他。
众人商议:“必得先打探元帅的生死,方可以去。”
正商量着,接到急报:“翟君之弟白暾,差人来送信。”
召来一问,原来是商议彼此换尸体的事情。
先且居知道自己父亲已死,又痛哭了一场。并跟白暾约定:明日军前,各抬亡灵,彼此交换。
翟国使者回去后,先且居说:“戎狄诡计多端,可能有诈,明日不可不准备。”于是便商议令郤缺、栾盾率领两翼在左右,一旦交战,便来夹攻。狐鞫居、狐射姑留守在军中。
次日,两边结阵以待,先且居穿着孝服乘车,独自出阵前,迎接父亲尸体。白暾敬畏先轸之灵,便拔去箭翎,将尸体洗净,自己脱了锦袍包裹,装载上车,如同活人一样,推出阵前,让先且居收领。
晋军也将白部胡的首级,还给了翟国。
翟国送还的,是一具干净的全尸,晋国送还的,只是一颗血淋淋的首级。白暾心下十分不忍,便大叫道:“你们晋国太欺负人了!怎么不把全尸给我?”
先且居让人回应说:“若要取全尸,你们自己去大谷中的乱尸堆中去找。”
白暾大怒,手执大斧,指挥着翟国起兵冲杀过来,晋国用辀车结阵,如同墙壁一般,翟国骑兵冲了数次,都不能冲入。
白暾又气又恼,一筹莫展。
忽然晋军中鼓声再起,阵门打开,一员大将持着戟而出,乃是狐射姑。
白暾便与他交锋,没过几个回合,左翼的郤缺,右翼的栾盾,都带着军士保卫过来。
白暾见晋兵太多,急忙调转马头,晋兵从后追杀,翟兵死伤无数。
狐射姑紧盯着白暾,一路追赶。白暾害怕冲动了翟营,便骑着马从斜侧跑去,狐射姑穷追不舍,骑着马也赶来了。白暾回头以看,掉转马头,问道:“将军绵山,莫非是贾季?”
狐射姑说:“正是!”
白暾说:“将军别来无恙?将军父子,在我国住了十二年,我们待你们不薄。我乃白部胡的弟弟白暾是也。”
狐射姑见他提起九华,心中不忍,便说:“我放你一条生路,你速速回军,不要在此地久留。”
说罢,便回去了。
晋军已经得胜,便没有追问白暾的下落。
当夜白暾回到翟国,白部胡无子,白暾为他发丧,白暾自立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