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快递猛敲我门,太困了,我说你放门口吧。
不知过了多久,快递走了,我起床穿衣,走到门口水表箱拿快递。发现不是我的东西,我是303,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看来看去像是503。
快递送错了,第一反应是把盒子扔进水表箱,让他自己发现问题。转身回到屋,想了想这样不好,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送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我于是拿了盒子,走了十几级台阶,敲了同一个位置的5层的房门。
远远地,里面传来一声,“谁啊”,是个女声。我隔着门大声说,“快递送错了东西,我来给您送东西。”里面的人貌似没听清,扒拉着猫眼从里面看我,看了几秒钟,发现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女性,这才打开房门。
房门开了多少呢?一根手指那么宽。我甚至都看不到她的脸。盒子我竖着给递进去,对方接过去,我又说了一遍,“您好快递送错了,这是您的东西吧?”她看了看,说“是啊,谢谢你。”然后关上门。
这个防备的动作,每次快递或者外卖人员敲响我家门时我也常常做。如果不是这一次我敲门送东西,我都不会意识到它已经演变成一种隔阂陌生人的本能反应。
北漂十年,你问我适应了这个城市吗?不完全。时至今日我还是觉得跟不上它的节奏,会觉得累,加完班会在地铁上睡过站,遇上下雨天没带伞会抓狂地奔向人群。很多很多地方我不适应。可有些地方,我适应的很好。
比如,独居,接受生命里不再有邻居这回事。记得刚来北京时,我住在三姑家,那是一栋类似于我如今租住小区的建筑,一个楼层散了两三个住户,可大家彼此之间互不认识,尽管很多人一住就是半辈子。除非在电梯里遇见,一个没话找话的空间,才会互相问一句,“回来了啊?”“是啊,回来了。”
十年下来,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独居生活。大家同住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见不见的没什么紧要关系。有时我会想,如果我写着写着稿子不舒服了,会有能帮我拨120的邻居吗?我想是没有的,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每天勤于锻炼,让自己尽量不要生病。
这样的问题还出现在我与很多人打交道的时候。特别是对陌生人,我越来越难付出真心。基本都是在别人对我有了好感或做出善意的举动后,我才试着放那颗好奇的心去接触对方看看。
恋爱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微信上来个小伙子,他不讲话我就不讲话,他什么时候对我做出牺牲我才肯让一步,也做做我的牺牲,两个成年人精于算计,每一句都像情感上的博弈,好像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藏着冰山一角,你害怕看见的那百分之二十,更怕看不见的那百分之八十。
我越来越难跟人交心。更豆瓣以来,跟一些朋友有过短暂的问好,愉悦的交谈,可真正放在心上的少之又少,我变得吝啬,堂而皇之的觉得人本生而孤独,所以我没资格要求别人为我做什么,别人也没机会要求我为他做什么。我对建立那种温暖,有爱,互相关怀与支撑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不在意。可回想十年前,我来这座城市最大的心愿,就是结交一群可爱又可靠的朋友。
我活成了李诞嘴里的“都行”“都可以”“你看你”,我彻底的佛系,却心里空空,我知道这样的自己活得并不开心。最可恶的,李诞可是鸡贼,他才不是那种真的“都行”“都可以”“你看你”的人。
我们这个社会太冷漠了,大城市像一座冰冷的地下冰窖。每个人都忙于安置自己的生活,为了一日三餐忙到头破血流。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年人如你我他,越来越懂得时间的宝贵,所以不愿浪费心血在不确定的人与事上。这看起来精明,却恰恰掉进了机巧却无用的算计之中。
那些让人心拔凉拔凉的社会新闻事件我就不提了。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人类会不会死于这种不愿交付真心、自以为是的小九九。我唯一清楚的是,有可能我们都会变成《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
金庸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人物其实不是郭襄,而是令狐冲。他亦正亦邪,对爱情,人生看得都很开。那句“反正我就要死了,有酒不妨多喝两口”使我也很欢喜。他对江湖没什么功利心,所以身无所拘来去自如,恒山派有难他管魔教有难他也管,他做人做事不问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想做就做了。偏偏,这样的人继承了绝世武功,娶到了魔教圣姑,挺好,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