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入豪门,羡煞世人
尤氏,一个出身顶多算是小康家庭的乡下女孩,机缘巧合,嫁进京城的豪门里,并且所嫁之夫不是上不了镜的半截老头,也不是瘫痪在床的半傻儿子,而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翩翩公子。
这事是要多幸运就多幸运。即使放到当代,也是一个传奇。有房有车,有票子有背景。过了门,就是正经的老板娘。金奴玉婢使唤着,珠宝名包随便买。哪个女孩不趋之若鹜?
即使清华学生、奶茶妹妹,两个光环加身,也只是嫁了个一脸憨厚的四十左右的某东老板嘛。
二、托身非所,心如刀绞
但,天下事哪会轻易叫你称心如意?
尤氏可能愿意做个好妻子,但不久就发现,人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后勤主管。偌大家族,婚丧嫁娶,人情礼往,总要有个主事的,不然会被别家笑话。
但不能主太多。不该管的,管了,就会弄得自己下不了台。比如丈夫身边的其他女人。
贾珍好色,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在荣国府因两只凤凰——宝玉、凤姐魔魇而大乱时,薛蟠分为慌张,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只因他素来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
贾珍和贾琏都喜欢“在女人身上做功夫。但,不该动的奶酪贾琏绝不会动。贾母派他去苏州接林妹妹,对他品行放心也是理由之一。贾珍就开放的多。他想要的女人,必须绝色,有味道。只要符合这两条,其他不是问题。贾珍可能连薛宝钗都不想放过,也就成了薛蟠心底最深的恐惧。
秦可卿嫁进宁国府之前,贾珍必然也有其他女人。秦可卿嫁进来之后,贾珍就丢开了其他。
而且,喜欢可卿之余,贾珍也不忘撩拨两个姨妹。秦可卿死后,又把主要精力放在三姐身上。三姐悔悟,贾珍不想丢开,无奈三姐闹得厉害,等贾珍找到新人之后,才最终放手。
这都是插在尤氏心上的刀呀。有人会说,古代大家族的公子谁不是三妻四妾,你替尤氏矫情什么?
对,大家族的公子都是三妻四妾,但是贾政王夫人赵周姨娘这种样子的,嫡庶有序,规矩不能乱,你想纳个什么小妾,夫人得同意才可以。可是谁问过尤氏?
尤氏那么疼可卿,孩子孩子的叫,因了可卿的病真心心焦,没想到俩人背后有一套,该怎么想?被涮的感觉有没有?二姐、三姐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妹妹,贾琏娶二姐,轮不到她做主;贾珍继续玩弄三姐,轮不到她发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呀。
可卿死后,贾珍丑态百出。尤氏忍不下去,把一个乱摊子甩给贾珍,自己到床上躺着去了。这个度把握的还好。
当场大闹,除非不想呆在宁国府。我就是有病了,理不了事,你爱咋地就咋地。这是一个卑微的抗争。这种抗争浸透着一个女人多少难言的辛酸。
三、窝囊一生,波澜不惊
在凤姐眼里这种抗争基本零存在。她痛斥尤氏,“自古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敢闹出这些事来?”
殊不知,尤氏哪有你凤姐的身家背景?一个没有娘家支持的女子,怎敢在婆家兴风作浪?
凤姐本人目睹贾琏和鲍二家的在自己床上胡闹,也只敢在贾琏面前逞能,到了贾母那里,只能撒娇示弱,扑入怀中大哭。尤氏心底的畏缩,也就可见一斑了。
一个女人走到哪里,额头上仿佛都刻着几个字,她得不到丈夫的尊重。其他人同情之余也会群起而不尊重之。或许同情都没有。
贾母对她所讲的笑话不以为意,竟睡着了;惜春,把听到的闲言碎语一直积存在内心,变作怒火冲她发泄,她竟也无力反驳;李纨的丫头素云公然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给她用,而不是到外面去借;大观园里的婆子们根本不听她的丫头的传话,贾母的丫头把下人的饭端给她,她也没有怪罪什么,以至鸳鸯都看不过眼去。贾珍的两个侍妾,进了大观园,只管自己玩乐,根本不在她身边服侍。
是的,贾珍做的那些事,岂止是掐了尤氏的脖子而已?简直是掐了一次又一次,让尤氏死了一次又一次,但尤氏愣是在该荒凉处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也就是文末要谈到的第五点。
四、不诉情怀,苟且偷生
宝钗说:“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
这是读书读成了半吊子,上不来,下不去,悬在半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女孩们读书读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宝钗这种程度足够。
黛玉稍欠缺,化解生活的烦难还不够。迎春是大多数女孩的代表。不是太出色,但又懂一些,有诗的情怀,但仅有诗的情怀。遇到了孙绍祖,她只能喊,“我不信我的命这么苦”。对外界的预期超过了承受的能力时,那情怀也就破裂了,化成片片绝望,宛如风中盘旋的落叶,只能兆示着冬季来临的荒凉。
也许你要说,谁遇到孙绍祖,能活的过一载?可是,孙绍祖身边的丫头婆子不是还都活着吗?孙绍祖这种人,就是想找个妻子能帮助自己攀爬的。如果你有这样的能力,那他也不敢拿你怎样。迎春当然不是这块料,偏又装了好多诗的情怀,真是苦了她。
再看凤姐,贾琏原来的侍妾一个也没了,带来的四个只剩下三个。鲍二家的知道东窗事发,吓得上吊了。要说在对女人绞杀上,凤姐其实也不亚于孙绍祖。但偏有一个平儿。这是因为平儿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如果没有平儿,是不是我们会觉得凤姐也很残暴?
五、精明能干,突出重危
凤姐集资过生日,尤氏操办这件事。银子到了尤氏手里之后,度量着够用,就把平儿的、鸳鸯的,赵周姨娘的都还给她们了。平儿,鸳鸯,都是有脸面的人,这体现了尤氏会做人情。赵周姨娘,两个“苦瓠子”,不踩不踏,反而妥帖照顾,这真的很难做到。
试问贾府,谁真的体贴了赵、周二人?她们一个上蹿下跳,一个安静的如影子;一个极力挑事,一个极力躲事,但其实活的都不如意。尤氏看见了她们心底的“苦”。
凤姐处理了二姐,尤氏记在心里 。尤氏不觉得是二姐侵占了凤姐的资源,而觉得二姐是我的亲戚,你这么整她,就是没给我面子。两个人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见面必先嘲笑一番的轻松。逮住凤姐在贾母大寿处理周瑞家的不成器的儿子时的仓促,当面否认自己曾说过的话,给凤姐一个大大的难堪。这便是绵里藏针,深深地刺痛了王熙凤的心。你觉得她好欺负,也不尽然 。
贾敬死了,凭你们这些老道说什么,先抓起来再说,然后,又做主装裹了,以免尸臭腐烂,再通知贾珍父子,专等贾珍来家处理。贾珍来家之后,对尤氏的处理“称赞不已”。相信尤氏自此,一定是或多或少的收服了贾珍的心。后来的中秋之夜,贾珍不忘请尤氏赏月,相信一定是对那么多年隐忍而又坚贞的感念。
尤氏给人的感觉不是没能力。她可以体察哪个姨娘穷苦,施以同情,她也会墙倒众人推,趁机打你一耙;她可以耍性子撂下一个乱摊子,也可以帮你处理一个嫌疑谋杀的大事件。
幸亏,尤氏没那么多情怀来“自苦”。尤氏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她甚至还有兴趣和银蝶偷听一下家中设的“赌局”,讨论一下邢夫人的为人性格。论起来,她的处境比邢夫人也强不了哪里去。她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把目光放在别的人或事上。她早已百毒不侵。
这样活着也行。别人会说丢了灵魂。但遇到贾珍这样的,甚而孙绍祖这样的,有灵魂才是苦事。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珍爱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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