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旁边的村子因为高铁的到来而消失了。三个月前还可以看见的村烟袅袅,三个月后已变成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物是人非定是让人伤感的,人是物非牵起的情绪在当下想是也五味杂陈吧。和伙伴们攀爬的小树,聚在一起晒太阳的老人,水塘边浣衣的村妇,久久回绕的淳朴乡音……就这样都变作了被马路覆盖了的回忆。不知道有多少人站在原来自己家的位置长吁短叹,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自己曾经的游乐天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不断回忆着自家院子里母亲的叮咛、父亲的教诲……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人在絮絮叨叨着曾经在老屋发生的喜怒哀乐。
记忆中的第一座老屋是爷爷的房子,用泥土做墙,毛草做瓦。从我记事起爷爷就患有半身不遂,整日坐在院子门口的石凳上杵着拐杖,看着我们兄妹几个嬉戏玩耍。也许这就是我对他的所有记忆吧!在我六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在他的葬礼上我没有掉下一点眼泪,直到妈妈把我抱起来去看躺在棺木中的他。可是我竟记不清他最后的样子。
去世的那天是爷爷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屋子,虽然家里早早地盖起了瓦房,大儿子也早早地在市里分了楼房,他却从没有离开过,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守着自己的那份家业,像对待自己的无价之宝那样片刻不离。爸爸说,爷爷对老屋有感情,他在老屋里将四个儿女养大成人,在老屋里送走了自己的亲密伴侣。爷爷走后,我找遍了脑海也没有找到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那双眼睛,那副永远不会改变的神态。
原是老屋的地方早已变成了楼房,每次回家却总能想起它原来的样子,想起爷爷手杵拐杖坐在门口欣欣然地看着他的满堂儿孙。
后来的老屋是爸爸的院子,也是我的老屋,它几乎承载了我有生以来所有的历史。我九岁那年爸爸生了重病,妈妈整日陪着爸爸大江南北的寻医问药,常常是天还未亮他俩就动身启程了,爸爸的病却始终不好不坏,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一连九年都无法照常务工。九年里一直是妈妈起早贪黑的做着各种活计,九年里她用瘦小的身躯支撑着这个家,我却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我曾问过她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吗?她却说她不能觉得苦觉得累,这是她的家,我们是她的命。里里外外,在这座老屋里有她太多的背影,每一个都那么疲惫又那么有力量。
岁月一点点吞噬着母亲,也一点点吞噬着母亲辛勤打理的老屋。曾经光鲜亮丽的瓦房终是成了村里最破旧的房子。我记得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建新房,可无奈家里一直拮据。去年,妈妈终于遂了心愿,盖上了新房子。我知道这新房子里是妈妈的血!老屋却是我永不会忘记的珍藏。
一座老屋,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故事。老屋颓圮了,故事却永远都在。看着面前的这条马路,我知道它抚平不了任何一座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