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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惧怕她!只要一见到她,就会把我拉进恐惧中,视她如毒蛇猛兽,不敢直视。
长大后才明白,明白她的伟大,明白她令人钦佩的坚韧与胆气,也明白为什么爷爷一直说她是个好孩子,心很美,满目烧伤的面庞和双手是勋章。
生活与痛吻她,她却抱之与歌。
一、
一个心地善良、积极面对生活的好女孩,值得钦佩,而不是看着她面无全非的脸,叫她“马妹”,用异样的阳光看待她,让她不得不蜷缩在孤独与黑暗的套子里。
但,除了这个绰号,我却不知她的名字。
她的脸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整张脸狰狞可怕,耳朵、头发烧没了,眼睛特别小,看不到眼眶,没有眉毛,鼻子只剩两个点。
长年累月身穿长衣裤,走路总低着头,一顶帽子遮住了光秃秃的头,帽沿缝制了帘子遮住骇人的面部。
二、
第一次见她,是我陪爷爷去买菜,在街心遇到席地摆摊的她。
旁人身边挤满了人,唯有她这里孤零零的显得落寞,格外凸显。没有人与她交谈,哪怕交谈也从不愿或是不敢看她。
爷爷走到她的摊位问她:“小瓜,蚕豆怎么卖?”
她低着头,嗓音嘶哑说:“叔,小瓜五角一个大的一块,豆子一块一斤。谢谢”
我的注意力,从手中的玩具转移到她身上,隔着纱布我看到了她狰狞可怕的脸,吓得抱住爷爷大哭。
瞬间她手脚无措起来,头也越发的低,像称勾一样,不时用手遮挡脸部,背过身去,被烧伤的手也瑟缩进了长长的衣袖中见不得光。
爷爷一把抱起我,拍拍我的背,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摸我的头。
只听她慌忙不安,低头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
爷爷摇摇头和蔼的说:“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好孩子。丫丫,太小她还不懂,不怕不怕。”
三、
爷爷从不喊她马妹,每次遇到都会在她的摊位前买菜。也不许我跟着大家乱叫,他说:“一个心地善良,孝敬父母的好孩子不应该被这样的对待。面目全非又怎么样,她有一个美丽的心。”
那个时候我不懂,喜欢美好的事物,尤其是那种一眼看到就觉得特别漂亮的东西。所以私底下我还是会和大家一样,惧怕她,喊她马妹。
她似乎毫不在意,无论谁这么叫唤,她都会及时给予回应,姿态很低很低。或许是在意也没有用吧!
人都喜欢美丽的皮囊,看着她面目全非的面庞,首先是害怕和嫌弃。
甚至很多,因为她丑陋外貌,不愿意买她的菜,似是菜也被打上了标签不被看好。所以每当有人到摊位上买菜,她都会低着头说谢谢,不管对方买不买。
四、
她是个知恩的人。
因爷爷常常和她买菜,给她介绍几个牌友去买菜,她一直铭记在心。每次赶集她都会给我们带野果子,比如:黄泡,野杨梅,野葡萄,野山药,木姜子…只要到街心赶集,她必带东西早早上门。爷爷不收,她执意要留,总说不值钱的东西。
她走后,爷爷会坐在院子里看着这些野果子发呆,专注极了。
我光脚丫走出堂屋,睡眼朦胧的边揉捏眼睛边喊爷爷。只见他还在坐着,没听到一样,随意穿了拖鞋就跑到他跟前,坐在他的腿上。爷爷才回过神,抱着我对我说:“丫丫,那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别和那些人一样叫她。”虽然爷爷没说谁,但是我知道是马妹。
我疑惑的问:“爷爷,马…她,为什么那样了?”
爷爷摸着我的头说:“她们家起火了,她跑进火中救自己残疾的爸爸,被大火烧成了这样。丫丫,她是个好孩子。”
我低着头想了想说:“爷爷,她肯定很疼,很勇敢…她肯定很爱她的爸爸。”
爷爷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对,所以她很好,你要尊重她。不要那样叫她,她曾经那么疼,再这样叫她,她会很难过。她有一颗很漂亮的心,值得你尊敬,可以喊她姐姐,她会很高兴的。”
“好,爷爷,可是我还是会很怕她呀!”
“那就不要盯着她的脸看,叫一声姐姐就可以了。”
五、
她再次到我家,手提桃子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我在荡秋千就停下了脚步下,连忙用手遮住脸,头压得更低。
我看到她有些胆怯,硬着头皮大声的喊:“姐姐,进来呀!”
她低着的头听后抬了起来,看了看我有些不敢置信,又赶紧低下头,却迟迟没动,呆愣愣的站着。
以为她没听清再次叫到,姐姐,进来爷爷在做木工。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走进来,把篮子放院桌上。我从秋千滑下来看着她说:“姐姐,你坐,我去喊爷爷。”说完赶紧跑没影了。
我还是怕她,不敢面对,独留她在院子。
爷爷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到了院子,院中却只剩一篮子鲜翠欲滴的桃宣誓她来过,但她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她,热闹的集市再没有她的身影,仿佛消失于人海中不见踪迹。
有人说她父亲喝农药自杀了,因为愧疚;有人说她用推车推着死去的的父亲一个人进了山,再没有回来;有人说她葬了父亲,独自一人离开去了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