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老爸家,得闲的时候,总爱坐坐这个其貌不扬但却稳如磐石的小椅子。
这个小椅子还是当年我们从老家搬家时带到太原的,岁数比我也小不了多少。但却一如从前,看着朴实,坐着踏实,至今还结实。
说起来,这把椅子还是老爸亲手做的,并且一做就是一对儿,这只是其中一把。也许你以为我爸是木匠出身,做个小椅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样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爸不是木匠,也没学过木匠,他倒是有个木匠朋友,论起辈份儿来,这个人还得管我叫我姑姑呢!他的年龄比爸爸大几个月,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叫我,我也不敢要求。记忆中我吃的第一个苹果还是他送上门儿的呢。不知什么原因,当地人院子里种树多为杏树、桃树、梨树、枣树,很少有苹果树,苹果树只有大队花果园里才有。可能因为见得少,所以苹果反倒很稀罕,吃苹果这件事也才记得很清楚吧。
那一年,老爸终于攒够了木料,准备割一只躺柜。这可是家里一个大物件儿,是举家欢庆的大喜事,爸爸自然邀请了他这个木匠朋友来家帮忙。
那时候的木工,工具都还比较原始,没有电锯之类,一切全靠手工来做。木工先将老树皮去掉,再拿墨斗在圆木上崩出一条条直线,沿这些线将圆木破成木板。这是一个很好玩的工作,孩子们会主动请缨,借此为家里出力。摇动手柄,墨斗里面那个辘轳就在黑墨里开始转动,一根长长的黑线被放了出来。黑线顶端有个钩子,方便一个人时也能勾在另一端操作。我们常常把钩子捏在手里,对准木工之前画好的点,看着他捏住黑线“嘣”地一弹,一条笔直的黑线就印在圆木上。然后,木工和帮工就开始拉大锯破木料了。只见两人一上一下,或坐或站,你来我往,看着很轻松的事情,其实是很费些力气的。木料破好后,还要根据图纸下成合适大小的料,再拿刨子将木板一下一下地推光,推出的木屑会像花朵一样从刨子顶端卷出来。加工后的木板,手摸在上面要光滑平整方可。再是熬胶、开榫铆,须用凿子一点点凿出孔洞,只有榫铆合鞘,才会结实耐用。
一般情况下,木工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会把他的主要工具带走。因为木工和爸爸是朋友,晚上他就将工具留在我家。看人家干活那么娴熟,老爸早就跃跃欲试、手痒难耐了,奈何家里没有这么齐全的工具,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留在家里的这些工具,可给爸爸有了用武之地。结束一天工作的老爸,不顾疲劳,趁木工下工回家,偷偷使用人家的工具(这个是有讲究的,以前手艺人是靠家伙吃饭的,总是自带一种神秘感。可每次偷用,第二天总要被人家看出来,可能自己使用工具和别人的手法总有不同吧)。
村里人们都用小板凳,爸爸却别出心裁,想给我们做两把小椅子。这样,无论是材料还是工序,都比小板凳复杂许多。家里大些的能用得上的木料是舍不得拿来用的,只能拣人家木工剔下来的边角料,根据边角料的大小再确定椅子的大小。所以,做成的两把椅子大小是有些微区别的,其中一把椅子的椅面还是凹形的,只不过凹形被爸爸巧妙地做成底面,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不得不承认,爸爸是极心灵手巧的,靠着平时给木工帮忙,积累一些做的经验,再仔细琢磨,靠想象画出图纸,按图索骥,下料、刨光、开榫铆,一切都做得像模像样。当木工做的大躺柜交工之日,爸爸的两把小椅子也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不消说,我们兄妹之间又上演了一场抢椅子大战,都争先想过一把椅子瘾。
这两把椅子从一开始的白色、黄色、红色,到现在的黑红色,历经沧桑,不仅本色不改,历久弥新,更平添了那个年代特有的一种居家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