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梧桐落落落满地】

(十三)林洛,我们见过的

李想走的那天,我看着飞机飞进云层里消失不见,心有点空了。

原来这个姑娘,在我心里的分量,比我想象得好像还要重。我找了个地方,慢慢坐了下来。

“林洛。”恍惚听到有人喊我,我抬头,是漫小北。

“你怎么在这?”他走过来,一身白衣,像极了一个人。

“哦,送个朋友,你呢?”

“我送我妹妹。”

“她是去读书?”我记得之前看到过漫小北在帮她准备入学资料。

“嗯。”

“真好。”我有点好奇漫小北的妹妹长什么样子,哥哥这么好看,妹妹肯定也是个大美女吧。

“单位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嗯,小宇跟我说了。”

“这事我有责任,抱歉。”我抬头,漫小北一脸的歉意。

“没事,我是项目负责人,关键时刻休假,没跟你交接好,是我的问题。”

昨天,小宇给我打电话,说项目事情调查清楚了,让我回去上班,但是得扣发我的季度绩效。这事也就算这样过去了。

我知道王博是手下留情了。

事情查清不是核心数据外泄,但是确实被对方摆了一道,导致板上钉钉的项目没中标,我知道是我的疏忽,失职在我。

“林洛,我们以前见过的。”我们俩往外走的时候,漫小北来了这么一句,我听完一愣。

“见过……在哪?”你是想说在地铁站吧。

“在X大。”

“哦……”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小宇说过,漫小北是X大的高材生。

呃,那……不会看见……

应该不会那么巧的。

“我有事要去学校,你要不要一起。”

想着回去自己待着也是难受,转转也好,就说好,跟着漫小北上了车。

“现在还晕车吗?”漫小北问。

“啊……不晕啊,怎么了?”我从没和他一起坐过车啊,怎么来这么一句,奇怪。

“没什么。”

路上两个人没什么话,我看着外边的天,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

漫小北说先要去找老师,我就在校园转了转,除了几栋楼新起来以外,没怎么有变化。风很大,我进了心理系的办公楼,可能期末考完了的原因,楼里空空的,没什么人。

走廊两边的展览栏里贴着各种宣传照片,好多照片里都有漫小北,拿着各种参赛获奖证书。原来这高材生肚子里真是有点货的。

照片里的漫小北一身书卷气,高耸的鼻梁架着一副眼镜,目光里透出一股自信和笃定,跟现在差别不大。一看就是书上说的那种学习好的孩子,看的我这学渣心里酸酸的。

逛了一会,漫小北下来了。

“去食堂吃个饭吧。”漫小北说。

我一看时间,到了中午饭点了。

“好啊,好久没去了。”

点了以前爱吃的麻辣香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吃的不亦乐乎。

吃完,抬头看,外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大,扑簌簌地落,很快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校园里的树枝、房顶都被雪盖住。

在这个冬天第一场雪的点缀下,整个校园美的像一个童话。

心里想着不知道李想航班有没有受影响。

呆呆的坐了一会,雪停了。漫小北说出去走走,便一起走了出去。

校园没什么人,很安静,湖面结了冰,有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在湖面打雪仗。

漫小北过去,不一会滚来了一个大雪球,用旁边的铲子铲除了一个小雪人的模样,我找了树枝和石头,递给他,一起做了胳膊和五官。

“好了。”漫小北起身。

几个孩子围过来,要找东西给雪人做帽子,漫小北站在其中,像一个大孩子,看着他们,我不禁笑了起来。

回去路上,路有点堵。

“好点了吗?”

“嗯?”我不解的看向漫小北,一张侧脸毫无表情,好像刚才跟我说话的不是他。

“在机场看到你哭了。”还是一副无表情的脸,只有嘴角在动。

我突然觉得……尴尬,下意识的开始咽口水。

漫小北话并不多,我也不太想说话,一路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我想起来做雪人的时候,看到漫小北手腕上有个疤,总觉得在哪见过。

想着想着,打了一个喷嚏,可能是堆雪人的时候冻着了,拿了张纸巾要擦鼻涕。

啊......这个纸巾,是他......

之前考研的时候,因为报了X大,所以搬到了陈深学校附近,然后每天蹭校车坐。有一次,坐在最后排,车晃得我有点晕车,晕到最后没忍住吐了,而且很会吐,吐在了旁边男生身上。

晕眩中听到校车司机在前面生气的说着什么。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说不出话来。结果就听旁边那男生吼了一句“你别再说她了,她也是不舒服”,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应该是吼我吗,吐你一腿……

男生吼完,不顾自己,接着又递给我纸巾,水,哦,还有口香糖……我一样一样的接着,像做梦一样。

我当时都顾不上看他长什么样,只看到手腕上有个疤。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用他用的那款纸巾。

现在还晕车吗?

想起白天的话,他认出我来了……

我瞬时尴尬到闭上眼……

在他面前,我为什么感觉自己一直像个傻子。

第二天,接受过了王博的批评教育以后,回到办公室,开始正常上班。小宇过来,还是拎了一屉小笼包,盯着这包子,想起出事那天也是吃的它,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

小宇估计看出来了,指着我,“哎哎哎,你嫌弃是吧。”眼看要提走。

“不是不是,不嫌弃。”我摸着咕噜咕噜的肚子,一把拽住。

“这包子呢,可是开过光的,你吃了,肯定能转运的。”

“开过光……我不是得串起来挂脖子上啊……”小宇前仰后合,拍拍我,走了。

“进来。”

是张姚,把之前我给她的资料抱了过来。

“我还想过去找你呢,你还跑一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停职的这段,工作全是张姚帮我在跟进。

“客气什么,你没事就好,这里边有交接资料,写了各个项目目前的情况。”说着递给我一个优盘。

“好的,谢谢。”

“那我走了啊,你有事再找我。对了,这段时间,漫小北进步很快,我都想把他调过来帮我了哈哈。”

“哈,你随意,王博同意我没意见。”

本来漫小北就比我资历好,只是刚进所,我这项目忙,王博才让配合我一段。我自知是留不住大神的。

说起漫小北,我现在觉得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算了,忘掉昨天的事,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抬头,吓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漫小北站我面前,我一口包子噎在了嗓子眼,脸涨的通红。

“就刚,我……看你门开着,敲了你没反应,我就进来了,你没事吧……”

“水……水……”

“哦。”漫小北赶紧去接了杯水,递给我,我感觉食道被卡死了,喝了几口水,趴在桌子上,慢慢把那开过光的包子顺了下去。我决定以后把包子戒了。

“找我有事吗?”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我的尴尬之神。

“这个给你。”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是什么?”我打开。

“你之前不是想要做一个孤儿院的调研,我做好了。”

“啊……太棒了。”王博之前是说让我做一个关于如何营造让孤儿心理健康环境的课题研究,奈何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实地调研,然后拖了好久。尴尬之神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个,其实是你自己做的,你可以作为自己的项目的。”我合上。

“没事,我现在还不能自己接项目,算作将功补过吧。”

“不用啊……”我一抬头,他人都走出去了。

一天下来,我给李想发了很多消息,都没回。快下班的时候,李想终于回我消息了。

“安全到达。”

还有几张照片,李想看上去瘦了一些。

看着摸不到抓不着的李想,一个电话给吴桐打过去,

“在干嘛?”

“约会。”

“浪完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好。”

还是上次的面馆。

“我想李想了。”点了两瓶啤酒,我开了一瓶。

“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找李想吧。”吴桐扒拉着面前的面,好像不饿。

“好。”眼睛一酸,我也没什么胃口了。

“走,小爷带你去开心一下。”

“你要带我去干啥?”我眼前顿时浮现出吴桐那荒淫无度奢侈糜烂的生活。

吴桐诡谲一笑,“看电影。”

“看啥。”

“《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我噗嗤破涕,你特么是想让我开心吗。

电影看完,散场。

“祖宗,你别哭了,我求你了。”吴桐把最后一张纸巾递给我。

我接过来,擤了一大把鼻涕,继续哭。

吴桐不再搭理我,就盯着我哭完。

“洛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哭的这样伤心吗?”

“这是什么屁话啊。”我一拳过去。

“哎吆,你这女人,下手怎么这么狠啊。“吴桐疼的龇牙咧嘴。

(十四)生日快乐

从开始上班到昨天,手头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早上拿起上次漫小北拿过来的孤儿院调研报告,决定去一趟孤儿院。

院长跟王博是朋友,聊了会,然后让院里的一个女老师潇潇带我转转,介绍下情况。

“这个院好多年了,有些破旧,所以院长决定报上边翻修下。你们看看给我们提些意见,怎么把目前的格局环境做些改进,更有益于孩子们的身心成长,这些孩子都不容易。”

潇潇一边给我介绍,一边带我去了教学楼。孩子们按年龄分成了几个班。好像到了课间休息时间,嘻嘻哈哈的很热闹。

顺着跑来跑去的孩子,我看见楼下操场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漫小北,带着一群男孩在练投篮。

潇潇说,那是漫老师,有时候会过来看孩子,教孩子们打打球。

漫小北好像也看到了我们,朝着我们招了招手。我天生跟孩子有一种疏离感,对着这么多孩子,本来有点不知所措。看见一个熟人,心突然不那么慌了。

跟潇潇聊完,我下了楼。坐在操场边,看着他们玩。漫小北招手让我过去,我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

现在是1月底了,下过雪之后,空气沁凉。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在操场边上投下一道道长长短短的影子。边上的铁丝网锈迹斑驳,还有几条枯萎的藤蔓在缠绕着。铁丝网外有一排松树,青青的,树枝间还有积雪没化。院子里很清静,不时传来楼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回过神来,“有一会了,球打的不错。”

“一般吧。”

“你经常过来吗?”我看着漫小北满头是汗,递了包纸巾给他。

“嗯,有空的时候。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是我管潇潇老师要的书单,想给孩子们买一些书。”我看了看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单子。

漫小北带我转了转,说了些自己关于院子改造的想法。这时候跑来一个小男孩。

“小北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等你把我教你的运球方法练熟了,我就来了。”小北蹲下,帮小男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小男孩认真的样子很可爱,睫毛长长的,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乍一看,跟漫小北有点像。

“好,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快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小男孩一路小跑,进了教学楼。

“他叫阿治,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和妹妹一起进来的。前阵子,妹妹被一个人家领养走了。”小北看着小男孩的背影,眼神有些低沉。

“我那还有一些巧克力,你下次来的时候帮我带给他吧。”

我一天必须一块巧克力的毛病就是之前心情不好那阵落下的,但是真的管用。

“你自己带给他吧 。”漫小北抬起头看着我。

我都做好了他回“OK”的准备了,完全没想到来这么一句, “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漫小北大步流星走开了。

我跟了上去,“那个……”

“去书店看看吧。”我刚想说要回去,漫小北打断我的话。

孤儿院旁边就是家书店。漫小北挑了一些儿童读物,然后过来。

“帮我挑本书吧。”

“挑书?”

“嗯。”

我拿起手边一本东野圭吾的,心仪已久了,既然让我推荐,那就他了。

“嗯,就这本吧,不知道这类题材的你喜不喜欢。”我把书递给他。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生日快乐。”漫小北结完钱,把书递给我。

“……”给我的?!他怎么知道我生日。

“你怎么知道……”我一脸懵。

“你办公桌日历画了一个大红圈。”漫小北面无表情。

“啥红……”

我想起来了。

一周前吴桐过来所里说,预定了一个西餐厅,要请我吃饭,让我别忘了,说着还在日历上做了个大大的标记。

想起这个,我突然“啊”了一声,我还是差点给忘了。

出了书店,电话里的吴桐狂吼,“在哪呢?”

“马上啊马上。”

我属于不太爱吃肉的人,对于西餐也是一般般,吴桐说那是因为我没吃过好吃的牛排。

进了餐厅,奢华程度已超乎我想像,服务员带我们到了一个餐桌旁,吴桐开始点菜,女服务生一直在瞄着吴桐看。

对于西餐礼仪,我以为就是要知道把餐巾布打开放在腿上,会用刀和叉就可以了。

“普通的西餐呢,一般会有三道菜。从餐前面包之后开始,有appetizer,main course,最后是desert,就是甜点。每一道呢,又都有相配套的刀叉。按照三道菜的顺序,由外向里摆放。面包会有面包刀,会放在旁边。”吴桐正经起来,还是挺帅的。

“吃个饭也太讲究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这也还只是入门。”

“一道菜,一道专属的酒,每一种酒呢,都有自己的酒杯。”吴桐拿起桌上的酒杯把玩着。

牛排上来,吴桐把自己的那一份切好,把我的换了过去。

我叉起一块,放进嘴里,鲜美多汁,味道真的不一样。

满足。

我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原本并排放好的刀叉被交叉叠在了一起。我觉得肯定是我又丢人了,不动声色的偷偷在手机上搜了下。

“刀叉尖头相对或者略微交叉。resting position,意思是还没吃完。刀和叉并排,很近的摆成两条平行线,这样放刀叉的意思是“我吃完了”。

我想死一会。

吃完,吴桐送我回到家,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生日快乐。”

我接过来,“是啥?”

“打开看看。”

我打开,是一副素描,画的是我。

不愧是画家的儿子啊,随手一画,本姑娘的神韵就跃然纸上。

“太像了,采访一下,咳咳,吴先森,请问你在创作这幅伟大肖像时候的心理活动是什么?”

“我就在想啊,这人脸型太古怪了不圆不方也不尖的,也太他么难画了。啊啊啊,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又动手啊你……”

回到家,李想发来祝福消息,还有几张照片,我打开,跟我梦中的一样,她围在一群孩子中间,裹得像个粽子,笑的很甜,看着看着,鼻子有点酸。

李想,你要好好的。

(十五)年会解围

马上要春节了,所里没多少事情。前一段节奏紧张到不行,现在一下闲下来,身体受不了,加上着凉,本来轻微感冒,又严重了。想跟王博请个假,去趟医院。走到门口,听见王博好像在打电话。

“嗯,能把事情查清楚也是我们希望的,还是要感谢你啊,嗯好,再见。”

“王博,我想请个假,去趟医院。”我敲了敲门。

“好,最近流感比较厉害,你们都要多注意身体啊。”

“嗯好。那您忙,我出去了。”

“林洛……”

我回头,“嗯?有事吗王博。”

“嗯……没事了,你出去吧。”王博欲言又止。

“哦好的。”我走了出去。

到了医院,挂了号,还是上次那个医生。问了症状,开了单子验完血,给开了一堆药。

拿完药,有点头晕,找地坐下休息了休息,大概是因为闻了会医院的药水味,不一会就感觉精神多了,起身,向隔壁的住院部走去。

有一阵子没来看吴桐妈妈了。上了楼,走到病房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边有说话声,是吴桐。

“妈,你到底要怎么样,好好的不行吗?”

“桐桐,以后我就没法再握画笔了。”

“我养你就好了啊。”

“跟这个没关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

吴桐冲了出来,看到我,也没说话,径自下了楼。

我跟了上去。

“你怎么又感冒了?”听到我在后边狂咳,吴桐回过头,“不是号称身体特别好吗?”

“上了年纪了,抵抗力不行了。”我接过吴桐手里的纸巾,擤了擤鼻涕,然后递给他。

“刚出锅,热乎的,要不要来点?”

“一会干啥去?”吴桐看着我,一脸嫌弃。

“回家,睡觉。”

“那就是没事。”

我咳的泪眼模糊,跟吴桐走了一会,进了一家咖啡屋,找了个地方坐下,哇,好暖和。

点了一杯美式,一杯牛奶。

“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吴桐么?”吴桐低头搅拌着他那杯美式。

我摇了摇头。

“小的时候,我家院子里有棵梧桐树,从我记事起就有了。每到春末夏初的时候,梧桐树就开满了花,风一吹,落下一地的梧桐,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那种香味,很淡,很好闻。后来奶奶说,那棵梧桐树是我爸专门为我妈种的,因为我妈喜欢。他俩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吴桐顿了顿,喝了口咖啡,望向窗外。

外边天阴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雪,今年冬天雪好像格外多。

“后来,家里拆迁的时候,树已经长的特别粗了,就砍了,锯成了一截一截,卖掉了。”

之前听李想提过,吴桐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外边很快飘起了雪花,在空中旋转跳跃后,落到地上慢慢的化掉,瞬间变成了泥泞。

我把头转回来,碰到吴桐的眼睛,吴桐是遗传了妈妈多一点 ,皮肤白净,有一张五官很标致的脸,笑起来,眉眼之间尽是风情。

“喂,擦一擦口水。”吴桐突然把脸凑过来,吓我一跳。

我无奈的笑了笑。

吴桐情绪的切换自如,也许是在多年的煎熬下,早已练就成了一套强大的自我解压本领。

“什么时候回家?”

“年会后吧。”

“今年年会你啥节目?”吴桐常来,知道我们单位年会的套路。

“钢琴。”

吴桐听完干咳了两声。

“不好意思,这是众望所归。”我耸了耸肩。

“年关将近,要是没钱就跟我说。”吴桐看着我。

“这是怕我去偷是吗?”我怼他。

“我最近投了一项目。”

“啥项目?求吴总带小的一起发财。”

“说了你也没钱投,还是不说了。”吴桐打了个响指,要结账。

看着杯子里的牛奶,我当时有一股冲动,后来还是克制住了。

我鼻涕眼泪一直流,就先回了家,洗漱完,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搜了下梧桐花,淡淡的紫色与白色交融,像一个个小铃铛,长长的花蕊冒出来,根根分明。

“梧为雄,桐为雌。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

所以梧桐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诗经上说,“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取名的时候,大概吴桐妈妈想要把梧桐的祥瑞带给吴桐吧。

可,“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梧桐是梧桐,“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梧桐也是梧桐,他们并不一样。

年会定在了周六,还有四天的时间,我每天抽下班时间去琴房练一下,吴桐说的没错,我的水平确实有点寒碜,纯属赶鸭子上架,别人弹完一曲荡气回肠,我弹完是恨不得把自己手指头掰折。

有一天路过漫小北办公室门口,听见里边传来《少年再见》,跟小宇一问,才知道漫小北节目是唱歌。

“你知道吗,他唱起来特别特别像那个迈奇,哇,我觉得我爱上他了,等我明天先去离个婚。”

“呵呵,女人。”我斜她一眼。

不过,他俩音色确实是挺像的。

年会那天很热闹,所里不准请假,能来的都来了。单位年会向来有带家属的传统,一来王博是觉得人多热闹,二是单位有时候加班太忙,借此机会感谢下家属的支持和理解,而且每个家庭成员都有纪念奖,每个孩子都会给备一个大礼包,气氛很好,真的像过年一样。

我们几个有节目的人在后场准备着,看着他们一个个信心满满的样子,我手心直冒汗。

大概看出来我有点紧张,漫小北递给我一个棒棒糖,含在嘴里,草莓味的,顿时不那么慌了。

“你是第二个吧?”我记得小宇说过。

“嗯。”

“加油。”我握起拳头,对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

说着说着听到主持人报幕,到漫小北了。

我扒开幕布一角,音乐响起,漫小北手插在裤兜里,沿着舞台边走边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好像这就是他的歌,这就是他的场。

我退回来,觉得好气馁,突然都记不得谱子了。

漫小北下一个就是我,我开始慌,从小我的抗压能力就不行,每逢大考必砸。

漫小北回来了,我得上去了。

“怎么办?我谱子有点记不清了……”我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别慌。”漫小北看着我。

主持人在报幕了,“下面,是钢琴独奏,表演者,林洛,大家欢迎。”

我闭着眼睛上了去,走到舞台前,跟大家鞠躬,抬起头,底下黑压压的一片,有点眩晕。

走到钢琴前,坐下,定了定神。

你可以的。

谱子慢慢浮了上来,前奏,是八度分解,嗯,没问题,感觉有点回来了。

好,开始。

可能前奏起的有点快,前面还可以,后边有点接不上了,越接不上我就越慌,第二段脑子直接蒙了,我停了下来,知道完蛋了。

这时候,台上传来小提琴声,我转过头,漫小北拉着小提琴上来了,完美的接过了我的间隔,我开始慢慢找回了节奏,继续弹起来。

漫小北上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浑身散发着光,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想想,可能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开始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演奏结束,场下传来掌声,我俩谢幕,回到后场。

“谢谢……你啊。”我紧张的还是有点发抖。

“没事的。”漫小北浅浅的朝我一笑。

“我不知道你还会小提琴。”我看着他把琴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嗯,没事的时候会玩一下。”

“我学什么都是半瓶子咣当。”

“多练就好了。”

如果不算我那一出的话,年会很成功,结束后会到单位,小宇过来,360度扫描我。

“别找了。”我推开她,继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你知道我在找啥?”

“脸啊。”

“谁的?”

“我的。”

“哈哈哈哈哈。”

“我不上你们非让我上。”我一脸委屈。

“好啦,不说你了,你也是为我们挡刀。喏,新年礼物。”小宇给我两张票。

“这是啥?”我接过来。

(十六)一起去看演唱会

小宇让我打开信封。

“哇,演唱会门票,我都没抢到!!你怎么搞到的?”

张学友的演唱会,盼了好久了。

“我老公是内部员工啊,本来我想去,结果跟我们出去玩的时间冲突了。”内部员工?小宇老公不是搞金融的么,管他呢。

“太爱你了,哈哈。”我一把抱住韩宇。

“看把你高兴的,走了。”

我握着手里两张门票,心想找谁陪我去。

漫小北?对,正好可以还年会帮我圆场的人情。

我拿着票走到漫小北办公室,“那个……你后天有空吗?”

“嗯,有事吗?”漫小北也在忙着收拾东西。

“我这有两张演唱会门票,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去了,你和他们去吧。”

“作为年会帮我解围的感谢,请你的,去吧去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好吧。”漫小北好像有点为难。

接触下来,感觉漫小北有时候很暖,有时候,又有点怪怪的。难道学霸都这副德行?不管了,我是来还人情的。

“那后天见吧。”我刚要走,看见漫小北拿起一个相框要放进抽屉里,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两个人笑的很开心。

我心头一紧。

“那……是你女朋友?”

“啊?不是,是我……表妹。”大概是我问的比较唐突,漫小北语气少见的慌乱。

“哦,那你忙,我走啦。”

“好。”

回到办公室,坐下,我还是不由得去回想那张照片,漫小北拿的角度有点偏,我没看太清楚,但是女孩的神韵总觉得在哪见过,大概他表妹是张路人脸吧。

在家昏睡了两天,终于盼来了周一。跟漫小北约在了工人体育馆门口见。

入场后,演唱会很快开始了,舞美,灯光,音响都很到位,歌神出来,全场炸裂。

有人说,不要迟到,不然会因错过开场的第一声尖叫而遗憾。

一首歌,一个故事。

灯光暗下来,声浪从全场各个角落涌来,自己也跟着一起唱,浑身过电,不自觉的掉眼泪。

台上,台下,无缝对接。

全场三个小时,他就在台上唱跳了三个小时,全身被汗水浸湿。看过他唱歌,才知道什么叫拿生命在演唱。

散场后,跟漫小北走在马路上。

已经腊月了,夜色凉如水,天上难得看的见几颗星。

“我也很喜欢他。”漫小北手揣在两侧风衣衣兜里,径直走着。

“希望时光能待他温柔一点,我好带我小孩来听他的演唱会。”我抬头憧憬着。

“……你想多了。”

“嘿。”

回到家,吴桐打来电话,说在我家楼下,要一起吃夜宵。

“这么晚,吃什么夜宵啊?我明天还要赶火车呢。”

“不会误你事的。”

拗不过他,去了我家旁边一个便利店,要了关东煮。

“洛洛。”

“嗯?”我夹起一块土豆往嘴里送。

“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啥?”我一口汤喷了出来,“跟谁啊?”

“姑娘不错,是我爸朋友的女儿。”

“闪婚啊……不会奉子成婚吧?”

吴桐没说话。

“……那你喜欢她么?”

“还可以,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

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吊儿郎当的吴大公子突然要成家了。

“还有,我投资了一间酒吧,有时间你过来看看。”

“上次说的那个项目?”

“嗯。”

“你又不带我玩,我去看什么?”

“我用你的名义投的。”

“你说撒?”

“就是你现在是股东。”

“你之前往我银行卡存钱就是这事?”之前吴桐让我帮他开过一张卡。

“嗯。”

“为什么啊?”这馅饼砸的,有点晕。

“以后再跟你细说。”

看吴桐好像有点累,我也就没再多问。一个名字而已,你信的过我就行。

回到家,觉得今晚的信息量,配关东煮,好像有点可惜。

我跟李想视频,李想黑了,也瘦了。我问她知不知道吴桐的事情,李想说听她家里说了。

“我还以为他不想结婚呢,没想到这么快。”我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自己掐了自己一下,哎吆,疼。

“其实,吴桐之前有个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求婚戒指都买好了,谁知女孩跟他一个哥们好了。”

“……没听你说过。”

听到李想这么一说,我吃了一惊,突然想起在后海那天,吴桐的那句“现在的爱情,是奢侈品“。

“那会以为你俩能成,当然不跟你提这些。后来吴桐抑郁了,好一阵子,哎。现在为啥闪婚,我也看不明白了。要说因为孩子,吴桐久经沙场,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没准,真是想收心了吧。”

跟李想挂了电话,脑子里回想起今晚的吴桐,心事重重的样子,自顾自喝了半瓶白酒。最后走的时候,有点醉了,

“洛洛,我有点怕。”

坐在车上等代驾的时候,吴桐脑袋趴在方向盘上说。

想起初见吴桐,还是在李想生日那天。

一屋子人很闹腾,吵的我太阳穴疼,想出去找个地方清净清净。走到门口,看见一个男生站在阳台,半弓着身子,两只胳膊架在栏杆上,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陷在深深的夜里,看不到表情。

男孩定定的看着远方,我顺着看过去,远处的灯火闪烁着,密集之处汇聚成了一条条流动的光影。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的背影看着有点悲伤。

吴桐,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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