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奶奶讲的。
“怀你爸那年,大概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我去俺娘家。傍晚回来的。到家以后,浑身无力。那时候没个交通工具,全靠走路。我觉得是走路累了,只想找个凳子坐坐。谁知道睡着了,你爷爷把我拍醒。当时天刚擦黑,你爷爷在外面干活,累了一天了,到家里我还没做饭。把我骂了一顿。我虽是身体不舒服,可一家老小张着口吃饭,我也只好烧火做饭。做好饭,你二姑,四姑放学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我没什么胃口,就感觉身体乏得很,老想睡觉。”
“第二天早上,你爷爷又去上工(上工指外出干活)。我在家洗洗衣裳。可还是感觉昏昏沉沉。我就搬个凳子在树凉底下休息。然后又睡着了。困就不说了,还没有食欲,老想找个阴凉地待着。晚上你爷爷回来,我就把这个事告诉他。晚上上床睡觉,我大腿上有些痒痒,脱掉裤子打着煤油灯一看,腿上长了个小疮。”
“白红色小泡,皮没有破,里面有些液体。晚上家里又没药,那时候村里门诊都下班睡觉了,那像咱们现在的医院夜里还有值班的。你爷爷叮嘱我不要抓,说明天去医院看看。第二天早上我和你爷爷早早就起床了。你爷爷带着我去村里门诊看,医生给拿了药膏和消炎药。说边吃药边抹过两天就好了。我当时怀着孕,你爷爷就把消炎药磨成粉,和在药膏里,一并抹在鱼眼疮上。心想过两天就该好了。”
“我那时候没告诉你二姑四姑她们自己得了鱼眼疮,就是浑身没劲,食欲不振,她们都还小,又不能为我分担,我就让你二姑帮我做做饭。。我一天抹三回药膏,抹一回我就看看这鱼眼疮有啥变化。过了两天,不仅没好,鱼眼疮还变大了。”
“这咋办啊?这鱼眼疮变大了。”。你爷爷一看,疮眼大如硬币,中心泛白,周边通红,水泡已经溃烂,看着着实让人揪心。
“你爷爷赶忙又带我去了医院,医生一看,鱼眼疮已溃烂发炎,说这抹药已经不行了,需要动手术根除。不然再过几日,这条腿恐怕是废了。我一听,吓得腿都软了。回到家跟你爷爷商量,动手术家里没钱啊!你爷爷说不行就把家里的牛卖了。”
“啥?把牛卖了?不行!”
“那牛为咱家耕地出了不少力。这头牛是咱的家人呐!”
“不卖咋行?不卖哪来的钱给你开刀。”爷爷说。
“反正不能卖,大不了不治,这条腿不要也罢。”
爷爷看奶奶还怀着孕。指着奶奶的肚子说了一通。
“当时我服软了,你爷爷说啥也要把这鱼眼疮治好。我看着鼓起的肚子,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得保住这条腿。同意把家里的牛卖了。你爷爷站在门口啪嗒啪嗒的抽着烟,一筹莫展。”
“我身体不适,隔壁邻居早两天就有耳闻。”
“他三叔,三婶子咋样了?”邻居站在家门口朝爷爷喊到。
“唉,腿上长了个大疮,要开刀呢。”
“这么严重啊?”
“是啊,家里没钱,在想着把家里的牛卖了。”
“他三叔,我听说咱们后庄有个神把子,专治疑难杂症,要不,你去那看看。”
“这能行吗?”爷爷有些迟疑。
“你带三婶子去看看嘛。万一瞧好了呢。”
爷爷脑中转的飞快,想想开刀的医药费,又想想家里的老牛,烟一摔,大腿一拍。决定去试试。
“那我带你三婶子去瞧瞧。咱也没看过这个,我这去一趟给多少钱呢?”
“听说神把子从不收钱,去的时候买点干果烟酒就行了。”
干果烟酒无非就是饼干,水果,香烟,白酒。
“好,那我这就带你三婶子去。”
“当时你爷爷从外面进屋的时候,我已经疼的站不起来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啪啪直掉地上。
“你爷爷掀开床尾的被子,从床尾摸出手帕包住的钱往胸前一揣。拉着驾车子,在车上放点麦秸。把我扶上车就直奔神把子家而去。”
“当时,我跟你爷爷还摸不清人家住哪里,就问了庄上的村民。村民给我们指路,我们才摸到了神把子家。”
“路上你爷爷买了两箱饼干,几斤苹果,两包香烟,两瓶白酒。到了神把子家,一个男人穿了围裙迎了上来,看样子在做饭,我们说明来意,那个男人就带领我们往堂屋里走。”
“进入堂屋,正中间的调几上摆着观世音菩萨,左右各有一个童子像。观世音像前焚香烧炉,左右还有两根大蜡烛。香炉前糕点果脯陈列好几盘。那个男人到里屋叫神把子。你爷爷把烟酒饼干放到桌子上,又搬个凳子示意我坐下。不一会儿,神把子出来了,是个婆子。”
“那婆子死了好几年了,唉,好人不长命。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模样。那婆子脸瘦了瓜楞,高挑眉,眼睛很亮,脸长显得嘴小,嘴唇边还有颗美人痣。头发梳的很顺也很亮。她瞟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我,转身朝观世音走去。她双手合十,低头作揖,从调几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三根香烟,打火点着,举至额头,离调几大约一根筷子高度。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得什么咒语。时间太长了,我也记不清她说的啥,第一根大概是测我会不会遇火灾,香烟从额头落至调几,倒了。第二根大概是测我会不会遇水灾,香烟从额头落至调几,倒了,第三根测小人,会不会遭人陷害,香烟依旧从额头落至调几,没倒,竞直勾勾立在桌子上,那婆子深情凝重,从旁边倒了一杯不知名液体,端着朝我走来。”
“我和你爷爷都不敢说话,她男人也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唯恐打扰了神明。那婆子伸出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我的脸,我不敢看她,她喝了一口不知名液体,朝我脸上一吐,一股刺鼻气味充斥脑中。我才知道那不知名液体是白酒。吐我一脸之后,我下意识伸手想擦,却被她一把抓住,她用大拇指个食指掐住我的虎口。她眼睛一闭,摇头晃脑。虎口被她掐的生疼。疼痛持续了十几秒。
她松开手,问我,“前两天你是不是走过桃油坊村南边的路。
”天呐!她怎么知道?那天从娘家回来,我就是走的那条路。
“你还记得那天是几点从哪里走的吗?”
我仔细回想,大概是五点左右。
“嗯,没错了,那条路上有颗杨柳树,树上有个吊死鬼,他没钱花了,缠上你了。”
“我听了心生害怕,你爷爷赶忙问:“那该怎么办呢?”
“好办,你家门朝哪?”
“朝南”
“那条路应该在你家大门东南方向,我说的可对?”
“我在脑中模拟了一下方位,确实是在大门东南方向。”
“嗯!你买点火纸元宝,晚上十点,朝大门东南方向走五步,画个圈,烧点钱给他就好了。”
“她男人赶忙取点火纸元宝拎了过来,你爷爷慌忙接了过去,问多少钱?那男人说五块就行。
“然后你爷爷扶着我上了驾车子,又把我拉回家了。
到了晚上十点,我躺在床上不敢合眼,你爷爷就走到大门口,朝东南方走五步,画个圈,烧了火纸元宝。
“第二天醒来,腿上的鱼眼疮就消失了。人也精神了,也有劲了,我跟你爷爷感叹真是神了。”
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