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喜欢有感而发,有感而写。文字里没有华丽词藻,没有博大情怀,有的只是小苦媳妇儿一样爱诉苦水,触角上还长了根刺。
手指掐掐,自己竟然站在而立之年的尾巴尖上。不禁打了个寒战,几乎快要从尾巴尖上跌下来。时间太匆匆,梦一样的前半生,小溪一样,弯弯曲曲,终是悄然流逝,远去。如今,肩膀挑着责任,手里掖着希望,像挑山工一样爬坡生活,时而力不从心,时而企图力挽狂澜,但是命运似乎早已作定数。
老姨笑我是从屋檐下飞到大树桠的麻雀。我说我不过是抓住楼市危机,在小县城买个小鸟窝。其实很多人都住着大别墅,我的小鸟窝算什么呢?可能在她眼里,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无所有。
不知道人们有没发现很奇怪的现象?总是不爱给陌生人作比较,总是爱给圈里的人比较,如亲戚、同学、邻居。比较来比较去,发现给那大作家说的一样样,幸福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幸的人各式各样的。徒增伤悲。
我从小在父亲的严加看管下成长,那时候天天渴望着长大,单纯的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自由的飞了,喜欢做的事,不受父母管制了。
到后来,我真的长大了。为了生活,流离失所,四处奔波。就算回家看望父母也要掐时掐点,行业的规章制度束缚着,比父母的严加看管冷酷无情的多。除非你是自由职业者,你有足够的能力匹配你的时间。然而,我不能,我是一名蓝领、80年代初人们骄傲的工人职业,到了90年代以后,连人带职业统统掀翻在社会大潮的浪底下。我是谁?我是农民,我没种过田地;我是工人,没有享受工人的待遇。我就是一个生活在城与乡之间的边缘人,边缘人呐!
我有位漂亮的女友,婚姻支离破碎,人日渐憔悴,朱颜逐衰。曾经以为,如果我有她那般的花容月貌,也许我的人生不会这么戚戚哀哀,也许会在早年的某个渡口,遇到某个温暖的人,温暖一段我披星戴月的旅程。但是命运这东西,它就像给你躲猫猫,天知道下一个路口,你会遇见谁,或你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抑或你遇见别人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触动了你心底的那根柔软的神经,从而改变了你。诸如,我遇见的,对我有着影响的人……
我遇见了刘老师。
我上初中那阵,恰是老师工资发不起的年代,多数老师抱着教书而教书,有个别胆子大的老师辞职下海经商。刘老师不同,教我们语文,对我们很负责,经常讲些社会上真实的案例,还有一些人生大道理。他阅改我的作文很仔细,经常大半篇评语,也可以说是他启发了我对写作的爱好。但是后来为了谋生存,我丢掉了爱好,任其荒废。
时间有时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县城往返镇上公交车30分钟一班,那天我等的就是上午10点钟的那班。上车时人已满,没有位置,售票员站起来,让给我一个座位。我刚嵌下身子,还没落座。
“你是尹小童同学吧!”靠座位后的人问。我惊讶,扭头看,一眼认出刘老师。我欣喜不已的喊了声“刘老师”!
10多年后的再次见面,看见刘老师苍老的容颜,我不禁感慨万千,突然憎恨起岁月的残忍,岁月把当年、年少轻狂的我们变为冷静的中年,把中年的他变为腰弯背弓的老年。
我记得10多年前的秋天,师母癌症过世半年后的一天,我路过刘老师家门口,顺便看望了他。他那时应该50岁出头,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屋里迎来小巧斯文的中年女人,清秀的面孔,40岁的样子,笑吟吟的,说话柔声软语,热情的端茶倒水,手脚麻利。我窘的不知怎么称呼,老师望着纳闷的我,说,她是你娘。我立刻明白了这“娘”的含义。虽然我很诧异刘老师再婚速度之神速,但老师也是人,逝者安息,活者也得有个伴侣继续生活。刘老师的眼光不错,长幅50分的外相,找了这么贤淑的半道妻子,祝福才是对的。
那天的公交车上,人很多,嘈杂,闷罐子一样,但不妨我和刘老师聊天。他是郁闷还是对我的信任?我不知道。他给我讲了他10年的再婚经历,虽然简明扼要,语气平和,平和的不像是讲他自己,而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车到终点站,挥手告别,刘老师要了我的电话号,我也存了刘老师的号码。
后来想想,我没有要事求助于刘老师,对我来说通讯录里多加了个僵尸号而已。对刘老师来说,或许也一样。他从来没打过我的电话。后来听同学说他生病了,我想去看望,始终没去。
我没去看望刘老师,是有原因的,我离校后一直没混出成绩,无颜以对曾经在他面前夸下的海口。那时在学校的我,少不更事,天真的以为,美好的未来都是属于我们这帮少男少女的。我不知道我们这帮子同学有没有美好的现在,我只知道我后来经历漂泊,经历岁月打磨,洗涤。美好的未来对我而言,海市蜃楼。我虽然看见了人世间的很多美好,却没摸着,没抓住。那些所谓的美好未来都是属于别人的,我没有,我的美好未来,还在城乡接合部的那片原野上,看不见希望。
我没去看望刘老师,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他年过发甲,鬓角染层白霜,也赶了趟时髦。当初他带着前妻留下的10多岁儿子和师娘重建家庭,那时师娘丧偶也带了前夫留下的10多岁儿子,他们经过了很多鸡毛蒜皮的所屑之事磨合,磨合的孩子们大了,要考学了,要工作了,要买房了,要成家了。
其实我们的父母都是很伟大的人物,对自己亲生孩子都是掏心挖肺的付出,完全没考虑自己未来的养老,未来面临的孤独。其实,孩子考学,工作,买房,成家,父母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像外国人那样,自个负责自己。孩子成年了,父母凭什么还有义务负责你的一切?但是我们的父母太可爱了,他们认为社会各个行业竞争残酷,就业压力大,房价的高压下,能帮帮孩子就尽量帮吧,帮到无能为力再说吧。
能帮到自己孩子的,父母唯一的能做的勒紧裤腰带省出钱来贴补。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钱这东西,像一个老巫婆,人人爱死她,人人又恨死她。也正因为钱这老巫婆,把刘老师两口子好不易磨合堆积的情感摧毁的荡然无存。钱现在就像锋利的刀,把他们二人之间关系无情的切成两半,各奔东西。
那次和刘老师公交车的偶遇,是他和师娘办离婚手续回来。刘老师把刚领回的小本本掏出来。我看了,很不可思议,我突然想起发小苗苗,以前苗苗奚落她男人,张口闭口就说,你他妈的,这日子过得吃不饱饿不死的,去换绿本本得了。貌似苗苗那话,离婚像小孩玩过家家一样容易,她以为换了本本就可以和荣华富贵结缘了,她没想过,女人的中年换本本可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像我的前师娘一样。
很多东西都在无声的岁月里悄然改变,曾经我们以为那样的,到现在都不是了,正如民政局的结离婚证书一样改头换面。
现在我可以纠正苗苗,绿本本没得换了,要换也得换红色白金字的小本本。换本本像投资生意,有风险,一定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