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闪闪发光的刀疤
李宇如丧家之犬,在街上东藏西躲,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他觉得肚子很饿,正准备去到超市去买点糕点充饥,却发现了藏在人群中刀疤脸。刀疤闪闪发光,正向他这边射来……
李宇抬头一看,吓得个半死。一辆大车就在他的头顶上停住了,他的头就挨着大车的保险杆。司机伸出头,指着他乱咒。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走进了街中心,这辆大车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起来了,月亮也缺了半边脸,在天空中斜视着他,还格格笑个不停。街灯也凶巴巴地盯着他,发出嘶嘶的声音,像藏獒发现了敌人,随时准备冲锋一样。
李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街道边的树、电杆被车灯射了变来变去的,就像与他捉迷藏一样,在不断变换。他默默地走着,东想西想,又从学校想到了家里。
这件事情,妈知道了,又会像往常一样,发动平时围着她转的脸朋麻友满街去叫魂。爹知道了,又会大发雷霆,命令保安公司,社会上的小混混,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现在,每一条街上都可能会有一帮拿着警棍的保安在寻找着他,还有更可怕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头目--刀疤脸。
“抓住他,抓住他。”
远处传来急促的喊声,一个人影从李宇身边一闪而过。几个警察(警察还是保安,他分不清楚)似乎从天而降,向他飞奔而来。他折转身就跑,那个从他身边闪过的人影像飞一样渐渐远去了。那几个警察也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转瞬间不见了。
完了完了,严老师死了,警察已来抓我了。当那几个警察向他追来的时候,李宇眼睛发直,嘴半张着,心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胸中空荡荡的。
他只觉得有个警察死死地盯着他,就是来抓他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就像前几次一样,妈会动员所有的亲戚朋友,爹会喊刀疤脸、小保安来个全城大搜捕,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还是乖乖就范,束手就擒。
今天也一定是这样,就算严老师没有什么大事,爹妈也一样会故技重演,亲戚朋友保安社会上的小混混,早已在全城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他归案。
当警察超过他,向前追去时,他才觉得自己想多了。但心仍久久不能平息。
“小师傅,想吃点什么?”
这时,李宇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振兴街一个清心小吃店门口,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服务员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餐馆里热气腾腾,全是欢声笑语。一股诱人的香味不知什么时候飘进了他的鼻孔,逗弄着他,勾引得他的肚子嗷嗷直叫。他才意识到还没有吃晚饭。
“不吃,不吃。”
闻着那香喷喷的饭菜,他才觉得饥肠辘辘,真想进去好好饱餐一顿。当他发现失态后,才尴尬地走开。
街上的车睁着鬼一样的眼睛,在相互追逐着。街两边全是阎王殿里放出来的小鬼,红花绿眼,张牙舞爪,在四处游荡。
天上有路你不走,地下无门你要钻。下地狱吧!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学校不能回,在教师办公室班主任、年级主任一定早就烧涨了水,顿好了桌子,磨好了刀,就等我回去宰杀。
家也回不了。在家里,母亲一定又是在厨房里拎着那把菜刀团团转,大叫:小砍尸,我剁了你。老爹一定是满脸阴云密布,红通通的烟头像扯着风箱的火炉一闪一闪的,能照彻整个宇宙;一股一股的黑烟连续不断地从他口中喷出,像《封神演义》中的哼哈二将一样,想把整个世界烧毁。
学校正等着我回去宰杀,家里正等着我回去焚烧。我…我…我,我还能做什么,还能怎么样?这个世界已经不要我了,正准备着要将我灭掉。雷公,你打了我吧!天火,你烧了我吧!我已经没有去处,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些,他双脚一软,瘫倒在一棵电杆下。他真想到了死,他觉得来到这个世界上实在是无聊,从稍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天天逼着他学珠心算、英语、画画、钢琴、书法、游泳、篮球、乒乓球……只要在城里开课的,听说某人家孩子又去学的,母亲都要逼着我去学。
在我的抽屉里,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证书有几十本,我都不记得有什么印象,是什么时候拿的。当然,也不知道对我有什么意义,只是每当我拿得一本证书时,能从母亲久违了的脸上看到甜心的微笑。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人人都说童年好,童年天真无邪,活泼开朗。天是蓝的,地是绿的,世界是美好的。但我闭上眼睛,使劲使劲地回忆,都觉得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带着喜怒哀乐的老师的面孔,满脑子都是父母恶狠狠的嘴脸。
一天从学校回来之后,还有无数的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语文、数学、英语……很多时候要做到晚上10时多,特殊时候做到夜间12时多还没有做完。虽然在周末,偶尔也能听到下面草坪上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但那是他们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能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在母亲的唠叨下颤颤巍巍地把作业做完,剩下的就是洗脚睡觉。
想到这些,李宇又伤心地哭了起来。生在这个时代真是个悲剧,有父母老师这两坐大山压着,动弹不得。在学校有老师压着,没完没了地听课做作业;回到家里,又在父母的逼迫下没完没了补课做作业。
我都已经十四岁了,快初中毕业了,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幸福快乐,我确实不知道,也很难有机会感觉和体验到。现在,我成了一个狐魂野鬼,一个没有家的幽灵,只能更深夜半一个人在这大街上游荡,还要躲避社会上的混混、保安的追捕。
“小伙子,你怎么了?”
李宇一直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思绪中,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叫他。
“小伙子,你怎么了?”
李宇抬起头来,鼻子差点就碰在一张和善仁慈满头白发的脸上。借着街灯,李宇看到老人正慈祥地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关切。
“没什么。”
“不说也罢。夜深了,赶紧回家。”
“好的。”
李宇赶忙爬起来,向老人点点头,顺着振兴街向北走去。有家不敢回,有校不敢归,去哪儿呢?李宇在街上慢慢地走着,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家,自己是有家,并且还很有钱,父亲是煤老板,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钱是很多,要多少父母给多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在我印象中家中从来就没有缺过钱。
想到钱,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外衣内袋,平时钱就是装在那里。硬硬的,还有钱。李宇很激动,不怕,还有钱,有钱就可以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宇掏出钱,数了数,还有980元。一想到吃,更感觉肚子实在饿得不行。赶快买点东西吃吃,这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吃什么呢?饥不择食,不管什么东西,能吃就行。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宜点小超市,他扶着电杆站了起来,正准备走过去。
刀疤脸……李宇目瞪口呆,松弛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前一次在西宁街上就是被刀疤脸逮住的,他就站在我背后,叫我不要动,我岂会听他的,拔腿就跑。我只跑出两三米远,就被他揪住了,我使出也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挣脱。
后来在回家的过程中,我试图扭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推说上厕所,逃脱了,但很快又被追到了,一脚就把我踢了跪着。最后只得乖乖尾着他回到家,爹又给了他几沓钱。他对老爹绝对效忠,只要是老爹布置的任务他会拼着死命去完成。
刀疤脸上的刀疤,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向他这边照射过来。幸好被电杆挡着,没有被发现。李宇就静静地扒在电杆背后,站好了,不能动,绝对不能动。一切正常,不能有任何一点异样的动作,一有异样的举动就必然会被刀疤脸发现。
刀疤脸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动静,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心,你怎么还跳得这么厉害,你怎么就不保护我,还大声大声地跳,振得我全身都抖动起来。心,你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保佑我不被刀疤脸发现。
刀疤脸突然转过身来,盯着电杆,从刀疤上发出的光,死死地盯在电杆上,好像发现了目标。李宇拼命地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条,紧紧贴在电杆上,一动不动。刀疤脸伸着头望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望见,又转过头,径直朝左边去了。随着刀疤脸向左边走去,李宇将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向右移动,渐渐地,渐渐地,刀疤脸走得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人流中。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被刀疤脸发现。电杆,我感谢你,你挡住了我的身体,让我没有被刀疤脸看见。心,我感谢你,你还听招呼,没有跳得那么响。阿弥托福,感谢老天,感谢上帝,保佑我没被刀疤脸逮着。当刀疤消失时,李宇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坐在电杆脚下。
刀疤脸,你他娘的王八蛋,快给老子滚远点,滚得越远越好。老子惹不起你,老子怕你了,你给老子快点消失掉,最好是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掉。李宇呆坐在电杆脚下,酸脚软手,一点力气也没有。气没有喘了,但心还在像被千斤重的大锤打过的大鼓一样,慢是慢了许多,但声音还是很大,振动也很大,李宇还能清晰地听见,明显地感觉到。
李宇转过身,回头望望。远处,刀疤在人群中闪闪发光,正在向他这儿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