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写我的姥爷。我的姥爷小的时候是给地主家放牛的。
姥爷小的时候命很苦,几岁的时候就没了娘,爹爹不务正业很懒不爱干活,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喝酒以及去村头儿的大树下弹三弦唱小曲。姥爷为了给自己挣口饭吃,很小就开始给地主家放牛,冬天没鞋穿脚很冷,牛刚拉完便便,他便把脚伸进热腾腾的牛粪里去取个暖。这就是17岁前姥爷的人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果他是安于现状的人或者说他不是一个对知识充满渴望的人,他可能就会在这个村子里穷苦潦倒的过一辈子。
但他对村子里的学堂很好奇,对能在里面上学的人很羡慕,放牛得空的时候便去学堂外面偷听。教书的杨先生一开始也并未留意这个穷小子,后来有一天突然兴起便要考考他,说你听这么久了考你几个字吧,考了一些姥爷歪歪扭扭的还真写了出来。杨先生很认真的问姥爷想上学吗,姥爷说想,但家里没钱爹也不会同意。于是杨先生去姥爷家跟姥爷的父亲说,你让你儿子来上学吧,我不收学费,吃饭我管。
于是姥爷在他17岁的时候上了小学三年级,18岁的时候上了六年级,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初中三年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长春地址学院的地质系,后来又函授读了师范大学的地质专业。整个求学生涯中,杨先生一直是资助他的人,他与杨先生的儿子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读地质学院的时候,姥爷将他爹“不务正业”的基因发挥了出来。说拉弹唱样样精通,是班级的团支书,更是院里的文艺骨干。毕业分配的时候,班主任对他说,你是系里最优秀的学生,最优秀的人就应该去最艰苦、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才能为国家做出最大的贡献。于是优秀的姥爷就坐着绿皮火车去西北的戈壁滩上做贡献了,他的工作主要是寻找铀矿,一种能为原子弹提炼放射性铀的矿石。姥爷每天带着两个工人,拿着设备牵着骆驼游走在戈壁滩上。这场景让我想起了《沙漠骆驼》,“漫长古道悠悠,说不尽喜怒哀愁,只有那骆驼奔忙依旧”。这一游走就是三年,后来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姥爷也确实不想留在西北了,于是便辞职回了老家。回来后当过小学校长、高中地理老师,在教职岗位上直到退休。
退休之后的姥爷把它全部的热情都贡献给了基督教。每周末都要坐1个多小时的大巴车去教会讲课,从58岁一直到88岁,风雨无阻。平时还会给教会写歌作曲,也会写文章给教会的杂志投稿。只是那些有求于主的人真的能理解他所讲的教义吗?突然觉得姥爷就像《一句顶一万句》里的老詹一样,不管他传教的结果怎样,但这不妨碍他是一个真正的牧师,以及有纯洁灵魂的人。姥爷是个心性十分单纯的人,很多时候不太通人情世故,更不是精明算计的人。沉浸在自己的兴趣爱好里,仿佛永远与现实的世界隔着什么。生活上十分自律,晨练、午休、泡脚一样也不少。家里二胡、笛子、萧、电子琴、口琴、唢呐,每一样乐器都无师自通演奏的来。逢年过节时姥爷弹琴、我们唱歌,一直是我认为的最幸福和谐的家庭场景。以前有一段时间姥爷认识了一个画友,还画过很多山水画,贴的家里到处都是,后来画友去世了,他便也不再画了。
杨先生的儿子是姥爷一辈子的挚友。小杨先生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北京,后来和一个香港女人谈了恋爱,便去香港定居了。差不多每隔七八年会回哈尔滨探亲一次,每次都会叫姥爷去聚上一聚。早些年姥爷儿女多工资不高,日子过的吃紧,小杨先生也是多有帮扶。两老人平时也会写信或是过年的时候打电话聊一聊,13年过年的时候,姥爷打电话过去,小杨先生的夫人接的电话,说她先生已经走了,姥爷为此哭了很久。至今家里仍然挂着小杨先生最后一次回大陆时写给姥爷的字“天下之交老更亲”。
人活一世,无大灾大难,老来身体康健儿孙安好,已是不易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