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宜
眠茵故意避着许多人,她看见陆知呈朝她走来,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匆匆忙忙折向另一个方向,在拐角处待了许久,心也是砰砰跳。
她紧了紧衣衫,勉强呼了口气,她早就不怨知呈了,只是已为人妇,这样相见总是愧疚许多,她不晓得他是怎样想的,或许是自欺欺人,她也没有什么面目再去面对他,索性不再见面就不会有这样多的想法。
宴会临近尾声,馥馥端着高脚杯状若无意和眠茵说,“陆知呈要去南京一段时日。”
“哦,是吗?”眠茵神色依旧淡淡。
白馥馥有些吃惊,“他没和你说,我以为他早和你说了。”
眠茵不想再听,心中异常难受,她想,方才知呈一定是要和她道别的,而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她心中难受的紧,急急对馥馥说,“馥馥,我想起来,筠玠今儿会早些回来,我先回去了。”
语罢,也不管馥馥作何反应,急急拿着手包出门。
心中依旧是苦的,回家途中,一片落叶轻飘飘跌落,她仰头去接,摊开的手掌依稀可见落叶层层分明的脉络。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她这样自顾自低喃。
原来,是有点寒的……
可不是么?
已经是秋天了……
回到家,奶奶不知在和孟筠玠嘀咕些什么,一见她回来,便住了嘴,上上下下打量她,眠茵讨厌这样的感觉,倒是孟筠玠,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平静看着眠茵,才发现和素日不同,抹了胭脂,面颊有一抹淡淡的红,打扮的那样好看,确切的说,是和素日的神采不同,他不由得想起桂兰和奶奶的话来,心中又有一团火,“怎么这么晚回来?”
奶奶也在旁边说,“浓妆艳抹,指不定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
眠茵本不想吵的,可见奶奶这样说筠玠也不反驳一句,便仿佛是认定了一般,她冷笑,“既然认定了何必来辛苦质问我,既然认定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不敢当着我的面说?”
“眠茵,你不要顶撞奶奶。”孟筠玠敛眉,面色也是痛苦的,眠茵抹了泪,不欲再说,奶奶却气得颤颤巍巍站起来,她指着眠茵道,“我早知有一日,你看不上我们家,要攀附旁人咧,我早看透这一日,可怜了我们的筠玠……”
眠茵忍住泪不再理会,原以为不会再哭了,关了门眼泪仍然是止不住的流淌,她厌恶死了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仿佛轮回一般,永没有尽头。
孟筠玠过来一声声敲门,她捂着耳朵不听,后来声音渐渐弱了,她心中堵的慌,便仿佛有一口气堵着要憋闷死,抬头一眼看见当初结婚时的照片,只是觉得莫名心酸讽刺,堵着气浑身颤抖着去撕,又好像没了一丝气力,撕不开,眼泪流的更欢,最后终于嗤啦一声撕了开来,才好像有了个发泄口,瘫软在床上,两眼空洞洞的,一动不动,好像没了气息躺了一下午。
孟筠玠又不回来了,刚和好没有几天又重新倒流到过去,眠茵已经不奢望了,她每日出去吃一点饭,吃不下去也吃,然后便是睁着眼睛躺着,由白天躺到晚上,再由晚上躺到白天。
偶尔也会笑出声,不曾想如今过的这样的生活。
门外有人来送信,孟奶奶本欲拒绝,可眠茵早听到了,她跑出去接了信件,也不管孟奶奶怎样的神情,心想,指不定是馥馥的,信封表面落笔是馥馥,可回屋拆了信,内里分明是知呈的。
她读着读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眠茵,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虽知晓你不一定愿意见我,仍是挂念,问一句可还安好?
此刻当你看到这封信,或许我已经踏上了南京的土地,不必挂怀,只想跟你说一声。
伯母身体还好,你平日多回家看看,老人家嘴上不说,心中甚是挂念。
于父母,子女总是最深的依赖。
天津的气候小雨,南京的天气也是微寒。
出门带伞,记得加衣。
知呈亲笔。”
眠茵看着看着眼泪止也止不住,想起从前知呈许多的好来,不禁作了对比,更是对筠玠的行为感到寒心,眼泪又是直直淌了下来,不多时便红了眼眶,她听见有脚步声,急忙把信塞进桌里,但是晚了一步,孟筠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粗暴掀开抽屉,待看清是什么,愤怒大声质问,“这是什么?”
“筠玠,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选了我这样低贱的戏子,没跟他好了?”
眠茵眼泪更是坠落,她哽咽,带着祈求道,“筠玠,你不要这样说。”
孟筠玠眼睛也是红的,看着眠茵什么也不肯听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盘旋,“是他,还是他,从一开始到结束都只有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他似是这样问眠茵,也是问自己,他们曾经那样恩爱,相敬如宾,他是她心中高大的倚靠,会唱戏,也会把她当作宝,情到深处给她编发,一丝丝都是缠绕的情意,他最爱听她唤他筠玠,一声声,拖的长长的调子,莫名婉转动听,可是为什么,不过短短一年光景……
他在质问,嗓子也是可怕的嘶哑,眠茵怔怔跌坐在床上,是呀,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是相互折磨,可是曾几何时,他们也有那样一段美好的时光,美好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她竟然有些回忆不起。
眠茵呆呆的回想,她也不管孟筠玠的离去是否还会再回来,只有一个声音在室内轻柔柔传出,美好的近乎呢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 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