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杰这个人,怎么说呢,差不多就是一个神一样的人吧。
我是1983年在新疆教育学院进修时候认识的登杰,他姓马,全名自然是叫马登杰了,来自巴州的博湖县。他给我的印象,有梁山好汉的豪气,又好热闹幽默,且粗中有细。
登杰是个喜好学习的人,这似乎不用说,全班人学习上都狠着劲在学。他还喜欢吹笛子,每到搞活动时就听到他吹些时兴的曲子,情哥情妹之类的。有一次,他竟然抢过他同县过来的男同学爱人的信在班上大声诵读,将“盼郎日早归来”一句胡乱顿挫断句读成直接盼望性爱的意思,引得一众同学哄堂大笑。
我是单位来自阿克苏地区的学员,家却也是巴州的。是一个假期吧,他带我们骑着自行车,从县城顺着河堤往东走很长的路,到博湖县靠近博斯腾湖一个乡的他家玩儿,吃了拉条子和湖里的鱼什么的。也就是那次,见到了他瘦小秀气的妻子马玉梅。
毕业后我和登杰并没有联系,只是断续听到关于他的一些消息:离开巴州在昌吉州政府当秘书当秘书科长,后来升任昌吉州民政局副局长,再后来回政府当秘书长,此后提升至昌吉学院任党委副书记、纪检委书记。临退休时任教育厅的巡视员,升到了正厅级的位置。
我是1991年来到库尔勒的,此后就一直在这里。前年7月,已经退休的杭州和乌鲁木齐老同学李东平等来库尔勒玩儿,在南疆农村蹲点的登杰不辞辛劳赶到库尔勒,我们六位老同学就聚到了一起。此时登杰还在昌吉学院党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不是巴州人,却很自然地在巴州成为了中心人物。我们一起看了一个病着的同学后,他带我们去他的老家博湖,他女儿与我们同车,一个灵秀漂亮的女孩子,正在山东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到了博湖的当天晚上,登杰的朋友请我们吃饭。席间才知道,登杰竟然不喝酒,他说他从没端过酒杯,这倒叫我好奇。官场上的人,几乎没有不喝酒的,特别是混得好提升快的,那就更少不喝酒的,他竟能做到,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后来听他说,要是端一次杯,那就会没完没了。我在官场混过,这道理自然懂,但真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要顶住同僚特别是上级施加的多大压力啊。第二天,登杰带我们在博斯腾湖坐着游艇乘风破浪。第三天,他带我们去了焉耆县七个星山里的果子沟避暑,品尝野果,自烤青麦与烤肉,煮回民特色的然糊糊喝,老同学们边聊边玩,一个个都颇为享受和快活。
这不久,我进了老同学微信群,又加了登杰的微信,登杰见了我用户名旁边的照片说,那湖边站着的是哪位靓小伙啊?我见他的照片是与妻子一起在小艇上照的,他吹着箫,眼望着妻子,就也回了他一句玩笑话:目送秋波箫传情,撩拨谁家倩女?
去年5月我出了我的第二本书《草木有情》,其时我已经离开了工作单位,销书的路子窄了许多,一些老同学知道我出书后热情帮忙几本十几本地买,登杰知道了问我咋不对他讲。我故意说他官大我怕他骂我。他问了几句书的情况,开口就要100本,我以为他是以昌吉学院的名义要,没多在意,付款后才知道他是自己掏腰包,将买的书绝大部分送学院中文系学生了。登杰还在同学微信群里倡议说,以后谁出书了大家都帮上一把。
今年8月,老同学们在乌鲁木齐聚会。聚得差不多了,登杰带我们几个人去昌吉,看了两位重病同学,然后安排我们住他朋友的别墅式庄园。院子不小,好几栋二层小楼,空地处多的是果树花草。在一个小亭子下,登杰又和几个同学热闹了一番,他吹笛子,另一个同学拉二胡,一首首老歌老曲子就带着我们回归了昔日的青葱岁月中,让我们徘徊沉沦抑郁亢奋欲哭还笑,不知今夕何夕。
天将黒的时候吧,登杰的妻子马玉梅看病回来了。看上去,她仍是几十年前清秀的轮廓,只是显得有些疲惫消瘦。登杰让她辨认几位老同学,没想到她竟还能记得我,还叫出我的别称“小胖”。
第二天一早,登杰在主人房间的门口招呼同样早起的几位同学喝茶。茶是顶级好的一种,是正宗的杭州狮峰明前龙井,清香中藏匿着一缕甜味儿,喝一口让人总想再喝下一口,百喝不厌。他说他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是特别看重的,吃的方面局限于传统的纯天然食品,基本不在外面餐馆用餐,即便是身在官场也一样,平时也很注意锻炼身体。
登杰打开了话匣子,说他生于甘肃张家川回族自治县一回族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早年在北京大学求学,返回家乡建树颇丰而成为地方显达。受父亲的熏陶和影响,他对于中国文史满怀向往。后来父亲遭到种种迫害,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登杰由长兄马登青带领逃荒乞讨入疆。1968年7月登杰小学毕业,8月父亲在老家竟被迫害致死。登杰不得已辍学,成为地道的农民,却能凭借月光篝火生吞活剥《三国》、《水浒》、《史记》、《汉书》、《东周列国志》等古典名著,梦想成为或兼济天下造福民生或以笔为旗策勋翰墨的文人士大夫。1979年,登杰经人鼓励考学,为当年博湖县文科考生唯一的上线者。因录取失误,他最终就读于巴州第一师范语文专业班,毕业后分配至博湖县第二中学任高中语文教师。自此他的人生就无可阻拦地扬帆起航高歌猛进了。
我就想,登杰能做这么大的官儿,自身努力之外,也是有基因遗传因素的。现时已退休的登杰说,他做官为人的原则是底线不碰,违法违规的事情不做,不和老板打交道,但也会不按常理出牌,会适当组织兄弟亲戚做些生意。
在登杰家吃过早饭,登杰又带我们参加所有同学在南山的聚会,而在南山的聚会费用,也大多是登杰耗费的。
只上过小学跨越过中学阶段的登杰,不只是官做得不小,还培养了比较有出息的一子一女,儿子是上海交大的硕士研究生,女儿是山东大学的博士生;更为奇绝的是,登杰提议编撰且主编完成的300余万字《昌吉回族自治州州志》,获自治区史志编纂特等奖;工作之余,他关于历史方面的书就出了3大本,分别是《新疆历史民族宗教源流述略》、《新疆历史与发展》和《在历史河床拣石头》,洋洋洒洒143万字;近几年在南疆下基层驻村期间,又奇迹般完成了《新疆回族》、《千古文人》的著述以及全国政协少数民族史料专辑《回族百年实录·新疆卷》的编纂;他毛笔字练得有模有样,钢笔字更登峰造极,是自治区硬笔书法协会的顾问;他还是教授,是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是中国回族学会的常务理事,光鲜耀眼的头衔一长串。
诸位请看,登杰这个人是不是超出常人太多,造就了自己的传奇人生?当然,登杰不是功成名就的神怪,他主要还是我们的一个不错的老同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