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个夏天?
充满热烈,力量与色彩感,像调色盘一样,肆意的画家随性挥弄色彩,像葡萄酒,浓烈的那种,诱惑与魅力。
不得不说黑塞的语言文字非常优美,夏天是一种感觉,带着淡淡禅意的文字与黑塞热烈而忧郁的描写,带我们走进一个不一样的夏天。
在这样一个夏天,黑塞作为一名漫游者化身克林索尔,饱经战争与生活的废墟,内心满目疮痍,他在浓烈的夏天漫游,寻找,徘徊,救赎,浅吟低唱,他时而是一名倾听者,坐在老妇的门前听他布满皱纹的脖颈与老去的沉静双眼讲述生活的离乱。
他说:“农夫这渺小一生的所有时期与星盘便清晰亲切地展现,有种粗朴简单的美,充满喜悦与忧愁,充满恐惧与生机。”
他时而深陷过往阴影带给他的抑郁,死亡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他拥抱死亡。
“只知道,无须外界因由,暗潮会时不时在我灵魂中涨起。世界被蒙上阴影,乌云遮蔽。快乐虚假,音乐空洞,阴郁笼罩,生不如死。这种间隔不明的忧郁时不时就侵袭,我的天空会慢慢布满阴云。它是从内心的不安开始的,有了恐惧的预兆,常常伴有夜间噩梦。人们、房屋、色彩声调,这些我平日喜爱之物,变得可疑而虚假;音乐让人头疼,所有来信都令人沮丧,暗含挖苦;这时期若被迫与人交谈,便是一种折磨,不可避免会导向争吵。还好这种时刻我没有枪,因为很想用一把枪了结自己。”
深刻而虔诚,他只能等待这如暗潮一般涌过来的阴影,过去如阵痛一般,而后再次相信生活的宁静美好,再次接受明媚的笼罩,谁又不是一边受伤一边治愈,黑塞如此,我们亦是如此,他如朋友般深刻虔诚地告诉我们:
解决抑郁的好办法:歌唱、虔诚、饮酒、奏乐、作诗、漫游,我靠这些办法活着。
无论是抑郁,死亡亦或者美好明媚,这何尝不是一种感知,一颗心在颤抖,它带起的涌动如同潮汐般起涨跌落,带给人们起伏跌宕的人生,只因我们在感知,只因我们的灵在活着,黑塞在呼唤:
“我从不期望,即使在坏日子都不曾期望的是中间状态,那种不咸不淡的凑合状态。”多么善良而诚实的人啊,每一次的拥抱死亡,何尝不是在涅槃重生,生并非死的对立面,沉睡,沐浴,走向下一个轮回,腐朽处草木发芽,废墟处鲜花盛开,新生的青春涌动着朝气蓬勃的呼吸:“若无秋叶腐烂之味,便无春花夏果之清香”
漫游带来的新鲜与冒险如同初恋的荷尔蒙一样爆发,那带着青春的呼唤:
“青春记忆如遥谷钟声传来:想起第一次去南欧旅行的狂喜,陶醉呼吸丰盛的蓝湖香园,夜里倾听苍白雪山那一面的遥远故乡!想起第一次在古塔神柱前祈祷!想起第一次在棕岩后看见浪花翻腾的海洋,如梦似幻!”
我们不停地讲述,和亲朋好友分享漫游的喜悦,不停地诉说,分享,双眼泛着喜悦的光芒。
那荷尔蒙褪去。
“那份迷狂已不在,那份渴望也不在了——不愿再向所有我爱之人展示美丽远方与个人幸福。心中由春入夏。异乡的问候听起来已不同。它在胸中的回响平息了。我不再朝空中扔帽子,不再歌唱。但我是在微笑的,不仅用嘴,也用灵魂微笑,用眼睛,用全身皮肤微笑。当我用与以往不同的觉知来感受,这向上飘来的田园芬芳就更精微、安宁、敏锐,更练达,更感恩。如今,这一切更加属于我了,表达更丰富,层次更细腻。我的渴望不再去画朦胧远方的幻色,我的眼睛满足于所见所得,因为它学会了去看。自那时起,世界就越来越美。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我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
是厌倦了嘛?
不,是我们更加成熟,我们由爱一人变得爱万人,我们由爱一景变得爱万物,世界如此美好,那里都是优美的景色。
漫游也会有厌倦,尤其是来自于故乡的思念时时地召唤,既渴望在旅途,又剪不断故乡的牵绊:
“此时渴望在家乡,彼时又渴望在路上;此时需要孤独和修院,彼时又需要爱与连接;我收藏书籍和美画,又将它们转手送人;我挥霍放纵,又离欲苦行。”我们似乎总是在矛盾中摇摆纠结,时而想念故乡的安稳与踏实,时而向往远方的神秘与冒险。
“如昼夜交替,我的人生也在旅望与乡愁的交替中度过。也许我终会让旅行与远方属于我的灵魂,在灵魂中保有它们的影像,而无须在现实中兑现;也许我终会抵达达心有故乡的境界,无须再和花园、和红房子们眉来眼去。——心有故乡!那样的人生会是多么不同啊!若有一个中心点多好,从这个中心点甩出所有力量。”
可是我们毕竟没有那样的力量,并不是那样的人,苦苦纠结改变,违背内心,但不如接受。
“自我改变之事,而乃奇迹之事。若寻找、招呼、助力奇迹,奇迹便只会躲开。我的事,就是在许多紧张的对立中摇摆,并在奇迹砸中我时,做好准备;我的事,就是永不满足,承受不安。”
“我还会走许多弯路,还会为许多“已实现”感到失望。但一切终将实现,我还会走许多弯路,还会为许多“已实现”感到失望。但一切终将实它们的意义。那儿,矛盾对立寂灭之处,即是涅槃。挚爱的渴望之星,依然向我灼灼燃烧。”
如一声钟声的余音,久久地回荡在心中,整个夏天,我愿一直品味黑塞,遇见黑塞,遇见不一样的夏天。

ps:
阅读本书就普通在灿烂夏日的小径中行走,瑰丽忧郁,但那去调色盘般的色彩绝对是最浓烈的夏天,虽不免有艰涩之处,但未尝不是人物内心的真实写照。总之语句非常优美,想把每一句话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