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二十一篇
就这样慢慢的等到了开学的通知。我去上学，大部分时间有人替爸妈管着我，爸妈也多少放心些了。但我的心思还在马路对面的游戏厅中，根本没有因为开学而收敛。哪怕是上着学也时刻都在想着，在学校跟大家也很少再打闹了，甚至对班里那位女孩的关注都少了些。
从后来她看我的眼神中，我能感到她也察觉得到，我多是回避她的眼神，赶快走了。有几次放学，她甚至主动找我说话，可我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早点去游戏厅，没有陪她一起走，打了个招呼，把她丢一个人丢下，自己快快的走了。其实走的时候我心里就后悔了，但已经做出来了，不好意思再回头了。狠着心，赶紧跑出她的视线。
后来，回头想想她道歉。她赌气故意的躲开我，我试了几次就放弃了。到后来她也不再理我了，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了。我心中很难过，但立刻止住悲伤，去想游戏的事，这真的很起作用。也让我更加确信只有游戏厅是能让我最安心最开心的地方。
现在垃圾房边的牛群也对我失去了兴趣，那位曾和我一起玩赶牛游戏的名族小男孩，现在只能自己玩了。路过他身边，他还会邀请我加入，我只是笑着摇头继续走。有比这个开心一百倍的事等着我去做，但我不能告诉他，我怕他会告诉老师。
到后来学习成绩下降的也很快，爸妈和老师都很担心，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这样。而我心里并不关心学习，只是想快点去看游戏。只是嘴上应付爸妈，答应会再努力些学习的。
后来站着一边看人玩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开始用爸妈或者奶奶和家中亲人们给我买零食的钱去换游戏币玩。有次把奶奶让我带回去给爸妈的钱也用了，奶奶说那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很老式的五元钱。奶奶知道后很生气，带着我去店里找老板，想换回来。老板说已经用掉了，奶奶出来批评了我一顿，但还是替我把这件事跟爸妈瞒了下来。
我玩游戏的技术很差，也总是很激动的。输了还想接着再重来，总是想要通关。后来钱实在不够花了，我就偷偷打开家中爸妈放东西的柜子，学会了在里边偷偷地拿钱。开始是一块，后来就是两元，再后来就是五元和十元。爸妈可能没有数过，只是觉得越来越薄，有些疑惑，并没有怀疑过我。再后来发展到不单是偷家中的钱，有时还会偷商店的零食，这一切变得真的很可怕。
偷东西的心情，也从开始的心惊肉跳到了后来的麻木。钱花不完也是不敢再带回家的，怕爸妈询问。就都买成游戏币和那里的小朋友们一起分，到后来只要我一出现就会围上一大群孩子。像电视里明星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有次中午爸妈在隔壁睡觉，我又偷了钱跑出来。到了楼下，约好等着的一群孩子见我下来，都簇拥在我身边，准备跟着我一起去对面的游戏厅了。这时多了个陌生的小男孩，我们都没见过，他很好奇的看着我们，只是不说话，看样子感觉也想跟着我们一起玩。大家推着我往前走，我也没来得及回应他，就这么被簇拥着过马路了。
我不时回头看看他，他走得有些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已经快过了马路，他才慢悠悠的到路边，我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等他。他走上马路后才开始跑起来，边跑边向我们挥手，示意我们等等他。我想停下来等下，周围的小伙伴们急促的说，不用等，一会他会进来的，就继续推着我往前走。
看着他虽然是跑着，但是跑的真是很慢，像我们走路一般。这时不远处突然有辆蓝色的大货车飞驰过来。我赶紧冲他喊，想让他快些，他还是慢悠悠的跑着。完全不知道有辆车快开过来了，我身边的孩子也开始冲他咋呼起来。他似乎没听懂，也没感觉到我们的紧张。看我们终于停下等他，反而开心的朝我们挥手。
下一刻，伴随着汽车喇叭和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这辆蓝色货车已经从刚才站的小男孩那里驶过。重重的车身像是压到了什么，颠簸了下，就骤然的停在了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刚才站立的小男孩这时已经躺在了地上，在一片鲜红色的液体中。白白衣服上染的红红的，他就安静的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我们这群小孩子都鸦雀无声了，有些赶紧就钻进了游戏厅，我也吓呆了。这一切发生的好快，根本没给我准备的时间。震撼的我整个人一阵发晕，脚下发软。模模糊糊中感觉到有被人拉扯我。慢慢回过神来，身边有个孩子赶紧的拽着我往屋里去，说别管了，有大人会处理的。
我心中很愧疚，是那种做了很坏的事情的愧疚。比起撒谎骗人和偷钱偷东西这些事，还要坏很多的那种。看着货车上的叔叔从驾驶室里开门跳下来，望向我们这边。冲我们喊着问，这孩子是不是和我们一起的，问我们认不认识他。
我身边的孩子们都赶紧摇头挥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接着就都钻进游戏厅了。看着那位叔叔停在路边看向这里，我也心中害怕，退了两步赶紧进了屋子。进去时，只见门边的窗帘下站满了人。是刚才先我一步进来的小伙伴们，他们站在门边隔着窗帘在看外边的情况。
我害怕极了，不敢去看，急急忙忙的找老板换了游戏币，就去了一台机器前投币玩了起来。想赶紧脱离这种莫名难过的感觉，慢慢的大家也都散了开去。但我还是玩不进去，心头像压了座大山，一直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本来活蹦乱跳的孩子一瞬间就躺在了血泊里了，远远地好像还能看到他双腿上有红白相间的东西凸了出来。不敢再想，尽力控制着自己只去看眼前游戏的画面。慢慢的屋内的声音又变得喧闹起来，我心头的压力也减小了些。安慰着自己，外面的小男孩没事。
玩了一会，突然外边响起了救护车熟悉的开道警笛声。我心中一紧，不一会听就到一声孩子的凄厉哭声，那声音很大很悲伤。我感觉自己有些窒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着外边渐渐地变得吵嚷起来。屋内孩子们吵闹的声音反而小了下去，只剩下游戏机里发出的声音和偶尔投入的游戏币的掉落的叮当声。
我向四周看了看，除了我，也有一部分孩子在正看向门口的方向。都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他们手中的摇杆一点都没动。见我看了过来，也都也冲我看了看。我们都是皱着眉头对视着，安静的一脸苦涩的看着彼此。
随着外边救护车开向远处，警笛声也慢慢减弱。屋内又慢慢重新恢复了嘈杂的感觉。我盯着门口，现在很想立刻去看看。可又不敢，担心着什么。
到了下午，我准备回家时，有点害怕的向门口走去。掀开帘子，走过马路。远远的还能看到地上有一片红色的痕迹，来到近前。地上血迹都已经被太阳晒干了，浸入了黑色的沥青路面里，血迹前面还有两道很长的黑色印记，应该是大货车急刹车时留下的。
看着地上的印子，想着那个站在这里的小男孩，之前还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莫名对的害怕。如果自己能坚定点，只要能忍住立刻去玩游戏的冲动。回过身拉着他一起过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件惨事。
今天的情绪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从游戏厅里出来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没有玩过游戏带起的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低着头走上楼，敲门前调整下情绪。开心的敲开家门，坐到桌前等着吃饭。我得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直觉告诉我不能让爸妈知道今天我所看到的事。
那之后很多个夜晚我都会梦到一个画面。小男孩站在路边向我一边招手一边走的画面。等醒来时，枕边会有些湿湿的，看看镜子眼睛是红红的。
后来爸妈似乎也知道了家门口边马路上发生的车祸，我经过厨房门边时，听见爸妈在里边一边做饭一边讨论着。她们完全不知家中有个人看到了整件事的经过。按照以往情况，要是遇到爸妈不知道而我知道的事，我会很乐意跑去显摆的。
但在这件事上，我完全不想提。总是想着小男孩现在会如何，更希望这一切从没发生在我的眼前。
再后来，奶奶有次来家中时，又对我强调了过马路注意安全的事。这次不同的地方是奶奶也提到了楼下的车祸，可能是爸妈无意间透露的。奶奶说有个小男孩的双腿被压断了，最后截肢了。那个小男孩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大。他以后都不能下来跑着玩了，只能坐轮椅。
从奶奶的话里，我才知道小男孩现在的情况。感到很难过，但也高兴，因为他并没有就这样离开人间。奶奶见我走神，又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知道过马路有多危险了吗？我默默的点点头。
从这件事上，我确实知道了马路和上面的车有多危险。不是所有的车都会停下让我们过的，从此过起马路我也真的就特别小心了。不知何时起，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再像起先那么的强烈了。我又回到了天天沉迷在游戏世界的日子里，比以往更痴迷些。
一切看似回归了平静，不过一个人安静下来时，觉得心里似乎又缺少了些什么，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