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将近,今年的圣诞节不再由教会主持,因为克里米亚教区的主教已经死于哲小七的马刀之下。往年克里米亚最重要的新年活动都在雅尔塔举行,今年哲小七计划沿袭旧俗,命人将整个雅尔塔都装点上漂亮的圣诞树。
哲小七坐在空荡荡的教堂里,眼神阴郁。
“少将军,咱们回去吧。这教堂怪阴森的。”随从劝说道。
“小时候过年,阿爸、额吉、哥哥们、拖雷哥哥、郭简……大伙儿都在一块儿,吃团圆饭、守岁。那时候速不台叔叔、大萨满伯伯、公主姐姐也常和我们一起过年,后来又多了帖尼嫂子,好生热闹……可如今,竟是死的死,散的散,连阿爸也……”哲小七的泪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随从安慰哲小七道:“波斯人认为平安夜是一年中最漫长、最黑暗的夜晚,过了今夜将迎来光明和新生。今晚的祭祀大典已经准备就绪,过了今夜,将军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请少将军不要难过了。”
“报……”随从的话音未落,一名头破血流的士兵冲进了教堂“少将军,不好了,欧阳先生带兵闯进雅尔塔了!”
“阿爸,不好了,欧阳先生带兵闯进城里了!”哲小七火急火燎地去向哲别报信。
“别拦他,让他进来。”哲别不动声色。
“不行,他定是窝阔台派来害您的。”
“我如今这副模样,他还能对我做什么呢?顶多帮我解脱罢了。”哲别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洒脱。
欧阳先生带领3000兵马夺取了护城河上的桥梁,杀了不少守军,闯进了城堡。
欧阳先生一马当先闯进哲别的寝殿:“哲别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您是想效仿术赤大王有意称病逃避朝见大汗呢,不料您是真病了,您怎得说病就病成这样呢?依稀记得三年前,术赤大王和察合台大王因攻打玉龙杰赤时意见不和,使蒙军受创,大汗欲罢免术赤主将之职,您还精神矍铄地帮着术赤大王舌战群儒呢。短短三年,如今却已俨然一个迟暮老人了,看来是这些年为拖雷大王操劳过度呐!”
“我不管你是如何倚仗着窝阔台的势力祸乱朝纲的,只是有两个人,你不能动。”哲别疲惫地睁开浑浊的眸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大步流星地来到哲别榻前,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知道,拖雷和郭简对吧?拖雷自出生起就被察合台和窝阔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谋臣和将领们为了迎合察合台、窝阔台,多有意排挤、孤立拖雷,唯有你一意孤行地辅佐他,你也不怕他中道崩殂,功亏一篑。郭简是你从角斗场上救下来的,力排众议将一个汉人小孩留在身边,含辛茹苦抚育十多年,你倒是真不怕养虎为患。你为了一个药罐子和一个傻小子,可谓倾尽一生。你说我要是弄死了这两个人,你是不是会从坟墓里爬出来跟我拼命呢?”说罢,欧阳先生桀桀怪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哲别的手。
不料哲别猛得反手扣住欧阳先生的手腕。欧阳先生大惊,急欲抽离,却发现哲别那枯瘦蜡黄的手指如铁钳一般有力:“如今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欧阳先生,大概早已忘记自己的原名了吧?扎西德勒!你忘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爬上来的吗?你当真以为没人记得你做过的好事吗?”
欧阳先生神色一凛,眼神闪躲片刻,很快又恢复镇定:“窝阔台大王已经下令各路蒙军班师东返,大汗都批准终止西征了,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想在克里米亚称王称霸吗?哲别,我只是代窝阔台大王警告你,可别失了做臣子的本分!”
哲别凝视着欧阳先生,一字一顿:“大汗老糊涂了,我哲别还没糊涂呢。今年春天,在锡尔河畔,窝阔台就已经计划谋反了。不花剌狩猎那次,窝阔台和察合台就架空了大汗的权力,挟天子以令诸侯,下令终止西征。”
欧阳先生轻蔑一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身为臣子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要懂得择良木而栖。金黄家族有自己的规则,你以为这是你一个哲别能够改变的吗?”
哲别不卑不亢:“黄金家族的规则,就是嫡幼子继承制。拖雷大王是大汗指定的守灶人,这是经受过长生天考验的决定,决不是一个欧阳先生能够撼动的。”
欧阳先生狞笑起来:“哼哼,事到如今,嘴硬是没用的。这是你最后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要么乖乖终止西征,班师东返,回到乞颜部拜见大蒙古帝国的储君——窝阔台大王。要么,就和你的小儿子一起,合葬在雅尔塔城郊吧。来人哪!将叛贼哲小七给我拿下!”
哲小七被几名大汉扑倒在地,缚住了手足,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我不是叛贼,我忠于拖雷大王,就是忠于大汗,忠于大蒙古帝国!你协助窝阔台夺嫡作乱、谋权篡位,你才是叛贼!我哲小七今日若是从了你这乱臣贼子,回去向窝阔台俯首称臣,才是真正对不起大汗。”
欧阳先生将权杖抵住了哲小七的脖颈:“哲别,你听清楚了!我此番前来,正是奉窝阔台大王之命来接管克里米亚的。你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带上你的兵士即刻退出雅尔塔,将一切军政要务移交给我的属下。要么,我就以藩镇割据的罪名将你们父子就地正法!”
晚上,哲小七伏在哲别床边哭泣:“拖雷哥哥的军事才能是窝阔台望尘莫及的,西征六年来,拖雷的谋划与决策百无一失,是不容置疑的先锋与主力。一路走来根基坚固,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果征服欧州。窝阔台想争汗位,就必须建立更为卓著的功勋。可是,他既不可能拥有拖雷的智慧,也不可能在西征上下更多工夫,只能另辟蹊径,举兵南侵。”
哲别目光呆滞得呢喃着:“南方,那是阿简的家乡啊!这傻小子,经受了多少磨难,方得回归故里。我怎好让他失望呢?”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沔。总盼着他能圆满些,再圆满些,我也能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