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
百科上说:死亡(death)是生命(或者事物件)系统所有的本来的维持其存在(存活)属性的丧失且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的终止。
2020年,我二十岁。20岁的我希望自己活到60岁左右,青春过,奋斗过,也安祥过就足够了。我不想甚至可以说是害怕活很久,因为我害怕疼痛,害怕疾病,害怕生命最终的那种无能为力。
第一次离死亡最近是在小学六年级,太爷去世。
我小的时候很“愚蠢”,就是很“晚熟”,很多事情我都比别人知道的晚。印象里那天是星期一,我正在上语文课,班主任突然闯进班级叫我出门,满脸同情的告诉我:“你妈妈在学校门口等你,快去吧!"她并没有直接告诉我那个不幸的消息,但我好像从她的表情里预感到了什么。跑到大门口,坐上回家的车,我坐在副驾驶,没有人同我说话,就一个人看向窗外,以前二十分钟的路程那天变得格外漫长。后座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啜泣声,终于有人说话了,听大人们的言辞,好像是太爷去世了。
我开始回忆有关太爷的一切。
星期天在家里太爷说他不太舒服,我还喂他吃了东西。
回忆一点一点往前推。
太爷去世前,有时会给我讲他从前的故事,讲他梳一个清朝的那种大辫子,讲他经历的真实的抗日的故事,讲八路军去到他们村子里的故事。他仿佛经历了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所有。那时候我小,以为太爷是讲故事逗我,长大才后知后觉,那都是他生命中的真实经历。
刚上小学的时候我特怂,不敢去上学,家长和老师想了很多办法我就是不行,最终,妈妈只能每天站在教室的窗子前陪我,我在教室里上课。后来秋天了,要农忙了,家里人人都要去劳动,只好让年岁最大的太爷来陪我。太爷年纪大了,走路很慢,也站不了太久,就每天带个小马扎,坐在窗外,让我能看见他的脑瓜顶,然后安心上课。我已经记不清太爷陪我上学陪了多久。
小时候,太爷就已经很老了,是家里辈分最大的人,所以时而会有晚辈带些饼干牛奶来看望他,那时候家里穷,没什么零食吃,太爷养在我们家,他总是偷偷叫我去他的屋子然后塞给我点吃的。后来妈妈生了妹妹他就叫我们两个去。
没上学的时候我不太记事,只是隐约记得太爷是个非常勤快的人,八十多岁他还每天喂猪坚持自己烧炕。他喜欢抽一个好像叫做烟袋的东西,把烟塞到那个容器里然后点着。
再往前的故事都是听家里人讲的。小时候妈妈常说,我能长这么大多亏了太爷。出生时妈妈没什么奶,于是从姥姥家牵来一头奶牛。太爷每天吃完早饭便出去放牛,牛吃饱了回家挤出牛奶就是我的口粮。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妈妈每次一提到这件事,我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年轻的太爷牵着一头牛的样子。
奶奶说太爷一辈子没打过点滴,年轻时候身体好基本没怎么生过病,只是上了年岁之后,身体会疼痛所以常年吃去痛片,吃的年头多了胃会不舒服。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据妈妈说太爷曾经自杀过一次,他说自己活得太久了,都八十好几了还不死所以他吞了半瓶去痛片,大夫说太爷年纪太大洗胃伤害太大加上他常年吃去痛片可能产生了耐受所以没有抢救,吐了几次后,太爷没事了。后来听说这件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我很庆幸太爷没有死去所以才让我有时间有机会来记住他,但另一方面我又开始心疼,想死没有死一直到真正去世的那段时间他真的快乐吗?是孤单更多还是疼痛更多?他都一个人默默忍受着,太奶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没有人分享自己的悲欢喜乐,没有人陪伴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后来的日子里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总是心疼的想哭。
嗯大概就是这些,我关于太爷的记忆零零散散的并不是很多。
靠在车窗上我突然流泪了,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永远的失去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是我的眼泪它自己就往外流。
我没有见到太爷的最后一面,到家时我只见到了那个在家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棺材,一拨接一拨的人跪在棺材前大声的哭,可是哭完他们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受,只想迅速逃离。院子里人很多,老人孩子年轻人中年人总之很多,只是偶尔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然后喊一句靠边点。世界很嘈杂,我想要安静,终于我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我们家的草垛后面。我开始放声大哭,像是在宣泄什么。哭了一阵我擦干眼泪,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屋子里,回到那个嘈杂的地方。
忘了那晚是怎么入睡的,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可是醒来后家里只有奶奶和我还有很小的妹妹,我问奶奶大家去哪了,奶奶说上山了,上山去送你太爷去了。
从那以后,太爷走了。
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太爷是老死的,不是病死的,所以我直到现在都羡慕太爷,希望将来我离开时也可以像他一样,是不痛苦的。
听家里人说,太爷是在夜里咽气的,前一天晚上,他扔给奶奶几百块钱,应该是是他的全部存款了吧,他告诉奶奶说留给你们吧,我以后用不上了。他好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直到现在我也对此震惊。
我从没跟别人谈起过关于太爷去世的感受,我很想他,想念那个老了以后蜷缩的很矮很瘦的老头子。
关于死亡,现在二十岁的我希望将来安然的离开,不想在疾病的折磨下离开,也不想在一个人忍受过无数个孤独的日子后离开。所以我自私的希望将来我的伴侣可以比我活的更久,我不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