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蒋老师学写作,从床上学起。每天睡醒,先摸床头手机,打开蒋老师简书主页。5点,他今天的日更发布出来了, 一件原始羊毛衫。
羊毛衫,羊毛袜,谁没穿过?谁还不知道个毛衣毛袜?这样平常的事,谁心里没有?但是,人人心中有,他人笔下无。作家写了,这就是人家捕捉题材的能力。
蒋老师的作品,总是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我也用蒋老师的题目学着写写我的原始羊毛衫。
六、七十年代,我家也养着绵羊,尾巴是圆形的,像铺团一样,还养着一只种羊,谁家的母羊需要结婚,就来找我家公羊。在王金庄,人结婚是男找女,男到女家说媒,羊结婚是女找男,他们来我家说媒,母羊还要给我们公羊一些彩礼。人是一夫一妻制,羊是一夫多妻制,村里的母羊都是我们公羊的媳妇,我们可以收到每只母羊交来的彩礼。
我们的公羊,个儿特别大,像个驴羔子。猛男。它和别的母羊结婚,母羊怀了孕,马上离婚,离婚回来,非常愤怒,淘气好几天,常向人发起攻击,它用两支弯弯的羊角,一下就把人顶倒。我们去山上干活,带上它,到山上拴着吃草,往地走时,必须紧紧地牵着,不敢有丝毫放松。有一次走到九曲场北边,把路上的一个小孩顶倒了,小孩吓得哇哇只哭。公羊伤无顾、惹事非,只得卖掉。
我家住在戏楼场,这个戏楼是清朝咸丰十一年建造的,戏楼不大,场也不大。1960年以后,村子大了,小小戏楼不能再使用,闲置下来,我们就在场里篷了小羊圈,喂上几只羊,有公羊有母羊,每年都能繁殖几只小羊羔,卖点小钱。剪下羊毛来,还能捻毛线,织毛衣。羊粪又是好肥料,驮到小石沟的菜地里,南瓜萝卜都长得蓬勃旺相。
房子周围,有一片空地,可以搭个小羊圈,但人多地窄,多数人家房前屋后没有空闲位置,养羊的人家并不多。
当时搞斗私批修,个人喂只羊,属于“私”字当头,村干部对养羊户十分痛恨。如果羊在山道上走着,忽然探到地角吃一口,被村里的巡查员逮着,是要罚款的。巡查员王河顺,拿着铁皮话筒,天不亮时,跑到南坡,拖着长长的声音,大声喊话,从一街前南坡,一直广播到五街后南坡,就一句话:“羊踏进地里——罚款3块——前蹄子进去——后蹄子没进——也是3块——”
有一次,我们给队里锄地,坡条地,一耢宽,我和哥哥牵着小羊,两步就可以越过去,恰巧被村干部发现,他恶恨恨地说:“牵上个窝多入格勒!”这是一句侮辱、糟践人的土语,对待仇人和日本鬼子才这么骂,这个干部、这个党员把我们贫下中农当成日本鬼子了。
过去我们穷,也没洋袜子,我们穿的袜子,都是母亲用麻绳纳了袜底,再用一尺土布做个袜筒掇在袜底上,洗的时候,像洗鞋一样,伸进鞋刷来回刷洗。自从养了绵羊,剪羊毛,捻毛线,织毛袜,就不再穿土布袜子了。
捻毛线是将镰把一般粗细的软枣棍刨光,中间钻个眼,安上铁丝钩,制作一个吊锤。这种木头比较瓷实,够重,转速大。我们用吊锤捻毛线,手里攥一把羊毛,挂在铁丝钩上,摆弄吊锤,让它转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揪拽羊毛,线越来越长,吊锤就要着地,这时左手举起毛线,右手握住吊锤,将线缠上去,然后再捻,捻一根,缠一根,缠满吊锤时,将毛线扯下来,缠成圆球。捻够三个圆球,再把三根并在一起合成一根,就可以织袜子了。
织毛袜,脚后跟拐弯处最难,手巧的人才会织,织毛衣就更难了,先织三片,掇成毛褂,再织两条胳膊,掇在毛褂上。谁给我们织毛衣,我们就给他羊毛,让他也织一件。后来,我也学会了织毛衣毛裤,弟弟一件我一件,不用求人了。
喂养几只羊,要加很多忙,春天一开春,地里小草长出来,就开始挖草,黄花菜、细心草、翠谷子……夏天,中午不睡觉,上学前要去后郊沟给羊割一捆草,夏日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小伙伴们的脸上都冒着汗,个个晒成黑琉璃。秋天,要割够过冬的草。冬天,捻毛线。一年四季没闲暇。
靠养羊挣个小钱真是不容易,可是,在那个年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今,当城里人喜欢真货羊毛衫时,我却没一点兴趣。那个原始羊毛衫是贫穷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