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炎热的傍晚,只听到大明屋前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人们喜欢端着饭碗聚集在她家门口侃天说地,男人聊牌局新闻,女人聊孩子聊庄稼地。

母亲吃完叫木子把碗筷送回家。家里只有厨房的微微灯光亮着,木子不敢进去,站在大门前踌躇了一会,看着大门后的厅堂漆黑一片,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装满了无数的妖魔鬼怪。屏住呼吸,推开大门,疯了似得把碗筷丢到厨房的灶台上,飞快跑出大门,只听到大木门吱呀吱呀的被风关上了。

真是有惊无险,木子跑到大明家门前,在微弱的月光下寻找母亲的身影。一把抱住母亲的腿,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原来抱错大腿了。木子并不想理会这些大人们的调侃,只是默默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母亲是个老实开朗的女人,她总是慈祥的问木子想吃什么晚餐,然后两个人端着碗在电视机前看《一双绣花鞋》,母亲喜欢看谍战片,木子也跟着看,里面有个杀手,绣花鞋出现在谁的抽屉,谁就会死掉。有个人自杀吞枪自尽,开枪时母子两个端着碗,差点吓得把碗颠在地上。

吃完晚饭天气凉快的话,木子就和母亲一起去池塘边乘凉,趴在母亲腿上听她和邻居们讲些奇闻怪事。说邻村的那个池塘有水猴子,专门拉人下水,有好几个人掉到里面死掉了,村里人把水都抽干,也没找到那只吃人的水猴子;说有人去大河对面的榨油坊榨油,走到河边的桥上,有个裹脚的老太太拿着红手帕叫这人背她过河,却越背越重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背上走不动路,走到桥中间她把这老太太直接甩进河中头也不回的往榨油坊泡,被吓得脸色苍白......

晚上木子和哥哥把一个个小小的菩萨项链放在灯泡周围吸光,然后钻进被窝里看谁的夜光小菩萨更亮,零零散散的微光里,木子觉得这样的童年很快乐。晚上和母亲休息,第二天早上肯定又会被母亲数落,说我半夜里好动,脚趾甲把她腿划伤。木子也不明白,只是在偶尔的半夜中醒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横着在睡还是竖着睡,明明和母亲不在一头睡觉第二天却旋转了180度。

有天,整个村庄的老母鸡被偷,木子家也不例外,小偷是从邻居家的窗户爬到木子家楼上再下楼偷的,早上母亲起来发现家里的大门被大开,第二天早晨大家都在议论,有户人家屋檐下还放着一把木梯,小偷忘记拿走,大家都说是认识的隔壁村的人偷的,但是也不确定是谁,只能不了了之;木子从那以后每每听到院子里有任何声响,便把母亲踢醒,两人一起屏住呼吸......

木子不知道那几年的夏夜是难得的,大抵这世上最美好的时刻,在经历时永远不曾觉得珍贵,不过这刻在脑海里的记忆和不可复制的经历何曾不是人生中璀璨的珍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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