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没有一种快乐不来自于无知。”
福维那格曾说过,伟大的思想出自心灵。这句话暗示着思想的两个来源,一种是理性,另一种是心灵。第一种就是我们平常的认知情况,第二种则是关乎信仰、爱这些。
巴尔扎克凭借他旺盛的精力,和对法律的深刻理解,构筑起伟大的《人间喜剧》。这是一个受但丁《神曲》影响甚深的命名,并寄托了作者的创作期望:他想创建一个完整的世界。方法就是拿起望远镜从宏观上批判、把握这个资本主义世界,拿起显微镜细致且深刻地剖析人性。
欧也妮·葛朗台就是巴尔扎克笔下众多典型人物中的一个,她有个极度强势、且精明的老子,箍桶匠出身的老头子极懂钻营,精力无限,对自己追求的东西——金钱,野心勃勃。他把自己异化成了金钱本身,又变成了精明狡诈而冷漠的魔鬼本人,同时又因对金钱的偏执信仰而展现出超人一般的光辉。葛朗台最懂投资之道,他的生活,实际上是用投资术语建构起来的,即便连女儿也是一种外附有人伦属性的待售品。
生活在这样一种家庭里的欧也妮,在逆来顺受中,在失去人格的父亲的挤压中,同时也是在人性之善的驱动下,几乎是无可逃避地奔向了对宗教的笃信不疑。忍受,自我救赎,以及救赎。于是她的身上,也展现出信仰的圣光,与老头子的那种信仰光芒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张力。欧也妮因为信仰而清心寡欲,忍受一切,并且极为吊诡地——从这种彻底的对欲望的脱离中,获得了无上的快乐。
至此,巴尔扎克的描述开始和福维那格的名言契合了。欧也妮所具有的快乐,正是获益于那种来自心灵的伟大思想,只有用心去思考、去理解同类,去理解社会关系时,才有可能获得这种彻底的快乐。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葛朗台老头子的那种毫无弃余的、本乎理性和豪赌风格的对利益的榨取,对贪婪的放纵。就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伟大的思想,是完全摒弃心灵的、源自算计的思想。
葛朗台毫无疑问是成功的,一个成功人士,一个不折不扣、毫无退让 的原教旨主义者。他的信仰就是现实,是金钱,是金灿灿、亮晃晃、一大堆一大堆的金子。他把自己作为祭品,献给了这个美妙的资本主义世界,并且越玩越大,屡试不爽。他始于玩弄这个世界,并最终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当然这桩交易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对彼岸、对救赎的彻底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