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宝是镇子上数的着漂亮的女人,也是数的着有福的女人。宝的男人是瓦工,老实听话挣钱又多,不但盖了二层小楼,还在繁华处买下两间门面房;今年儿子又考上了大学。
镇上的女人都羡慕宝。当然,宝也觉的自己一向与众不同的:宝是这个镇子上时尚前沿的代表者!比如,她家里的卧式,欧式的大床下铺着毛绒的大毯子;客厅摆了书架,码着各种书,当然这书里时尚的杂志和街边发的“祝你幸福”最多,她也懒的翻看。
能引导别人的生活,才是懂生活的女人!宝在微信里这样写道,引来一片点赞。
微信给宝的生活插上了翅膀,她关注时尚、情感。关注时尚让她在镇上更骄傲,关注情感却让心底的痛楚酸酸涩涩的上涨着……
宝的不为人知的痛楚,来自她那人木讷的男人:内向、不会说话、又拙的不会用微信!每次打电话来,反复就是老三句:
你吃了木有?
今天吃的啥?
然后,就咳咳几下,说:我挺好的,别挂着……
偶尔回家来,手也不洗就来摸她,最讨厌的就是他那手指甲里常年的泥垢!这样的手还无耻的伸到她下面去,让她感到恶心至极!
还有他们的性生活,什么也没有,就那么生硬的撞进去,野兽一样抓捏着她的乳房,一阵发泄之后,便死人一样呼呼的倒头睡下!每每,所有美好的想象,都被他的粗鲁及雷一样的呼噜声击的粉碎。
宝叹着气关了床头的水晶玫瑰花灯,真可惜了这花灯逸出的温柔浪漫的粉红色!宝却睡不着,眼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漂亮的水晶灯也在寂寞的望着她。她的眼睛就有些湿。
隔壁粮食贩子梁子结实的臂膀在她眼前晃起来。
几年前的一天,她听到梁子媳妇静儿压着声笑,不由好奇的踩了凳子偷瞧。
梁子光着膀子,黝黑结实的肌肉刺一样挑起了她的神经。他正在挠着媳妇的胳肢窝,两人笑成一团,随后,梁子抱起媳妇儿,让她骑在自己的腰间,急急的进了屋。
静勾在梁子脖子上的手,晃荡着的两只腿,还有撒娇的声音,都刺激着宝,宝爬下凳子,心口莫名有一团气,忽的就把凳子踢了。
2
遇到陈瘸子,是宝在驾校学本的时候。
宝要强,要考驾照,将来买车自己开。
她走进驾校办公室时,陈瘸子的目光就那么直直的、毫不掩饰的盯着她。
“有病!”她小声骂道,但他倒不招她讨厌,他穿着白衬衫,领子洗的很白,还有一股清新的花草味;微卷的头发给人温和的感觉。可惜,是个瘸子。
他是她的教练。在教练车前,老陈向她伸出手去,微笑着:叫我老陈吧。他的指甲很干净,磨的也很圆润。
她没理他,直接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他依然微笑着。
随着接触,她发现老陈很讨人喜欢,他很健谈,又幽默,不像其他教练板着一张死人脸。很多人愿做他的学员,有时看他被一群女学员围着,她竟莫名的生气。
“你还是个抢手香饽饽!”她嘲讽道。
“你吃醋了?”他笑着问:“在你这里却得不到认可啊!”他叹口气,挠挠头,有些无奈。
“切——”她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却在心里笑着,有些胜利的甜蜜。
他们走近,是因为一件事。那天,她第一次自己开车,老陈一拐一拐的跟在车旁。她无比紧张,忙乱中一脚踩上了油门,车忽的向前冲,吓的她惊叫连连。急情下,老陈矫健的半个身子跃进车里,拉了手刹!
他们都一头的汗!
“你没事吧?”他问着还发着愣的她。
老陈的外套在车上撕了个大口子,白色的衬兜可笑的外翻着;他掀起衣服,腰间划了长长的一条,肉皮卷着,一片通红!
人们都笑道:没想到哇,陈瘸子关健时刻跟猴似的!
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都是我不好!”她看着他,不由湿了眼睛。
“你没事就好。这点小伤,没事!”他安慰她。
从此,知道他早上不吃饭,她特意煎了鸡蛋饼带给他。看他低头香甜的吃着,她心里很暖,有时有种想抚摸他头发的冲动。
这天练车,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她没动。他叫她宝贝,她的心里如吃了蜜。她羞红着脸,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姑娘,她确实还没品过恋爱的滋味。
爱让女人散发光彩!她在微信里说。她现在庆幸自己的男人不会用微信。
3
有几天,老陈没来,宝的心里既牵挂又不安。再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
“离了。”他说的时候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冲她一笑:“我解脱了,就是为难了闺女,幸亏她也长大了,上了大学了。”
他跟她说过,他的婚姻是父母强制下的结合,他们经常吵架,有时候他会许多天不回家。“像野狗一样到处晃荡!”他说着,苦笑。
宝以为他会让她也离婚,然后说带她双飞。其实,她也萌生过离婚的念头,拼凑的婚姻让她感到了厌恶!那是个华丽却没有温度的家。就像她看过的一个故事中说的那样:跟他在的一天胜过了跟你的几十年!
但老陈一直没说,她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爱她。一天,她忍不住问他,他笑道:“为了孩子,你就凑和着过吧。他没有的,我给你!”这句话,让她感动的泪流满面。
半年后,她拿到了驾照。拿到驾照的那一刻,她扑进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雀跃。
她在微信里写到: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应像女儿一样宠着!
这句话是老陈对她说的。
这天,他们一起吃饭,她告诉他她要买车!这天,他们睡在了一起,老陈的温存和热烈,让她冲上了颠峰,她躺在汗水里,第一次觉的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
4
一天晚上,老陈收到一条信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能说出他的名字、哪里人、做什么的、甚至身份证号码!
他一惊,觉的背上凉飕飕的。
“你是谁?”
“别问没用的,看着这张照片!”
老陈抖着手点开,一张重点部位打了马赛克的裸照!脸竟是女儿的!
他打电话过去,对方无人接听!
没办法,发信息过去,“你倒底是谁?”
“你的女儿借钱不还,还不让告诉你!没办法,如果她不还钱,她的照片将出现在学校,甚至全国的电脑上!我们很讲诚信的!!!”
“我不信!”他冷静的回复,骗子!一会儿,对方发了一段录音来,是女儿的声音:不要发给我爸爸!求子你们了……
老陈惊呆了!他立即给女儿打电话,关机!这一宿,他没睡,一遍遍的打给女儿。直到第二天早上,电话打通了。他劈头就问:“昨晚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关机?”
女儿淡淡的说:“手机没电了,充电呢?”
“你是不是跟人借钱了?”
女儿吱吱呜呜,一会说要去吃饭,又说去上课,要挂了!
老陈急了,又打过去,反复问后,女儿才哭哭啼啼的承认了:为了和同学攀比,自己借钱买了新手机,还买了台笔记本!没成想被人坑了,想打工慢慢还的,可人家等不及了!
“他们就是黑社会!我怕被害死,不敢报警!也不敢跟你说!爸,你别报警啊,他们四处有人,你一有举动,我就毁了!!!”
“我知道!你傻不傻!傻不傻啊!”老陈着急道。那边只有女儿的哭泣声!
“你借了多少?”
“一万五,但他们现在要三万!”女儿抽噎着。
“好了,孩子,别哭了,也别怕,爸去筹钱!”
“爸——”那头哭的更厉害了。老陈一边不住的安慰女儿,一边想钱的事。
“爸,能不能别跟我妈说!前几天,她刚查出来心脏不好,你已不在我身边,我不想再失去我妈!!!”
老陈听了女儿的话,泪如雨下,他答应女儿:“好!我们保密!”
挂了电话,老陈擦着眼睛,心里对前妻生出一丝怜悯来。
这钱,去哪里筹啊?!
他虽然知道宝的日子过的富有、有钱,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张口。
这天,宝挎着他的手臂去4S店看车。
“你打算买什么价位的?”老陈问。
“我喜欢越野样子的,大气!”
“刚拿到本,先开个QQ就行。”
“QQ?多小气!多掉价啊!我又不是缺钱,要是不够啊,不是还有你么?你可还没给我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宝撅着嘴撒娇的说:“我想要条白金的链子作为我们爱的见证!行不行嘛……”
这番话一下子刺到了老陈,他的心里又酸又涩。这个女人真要是离婚跟了自己,恐怕他也养不起!
5
深夜,手机又响了,老陈坐起来看。
“想好了么?我们的人已找到你了。”
“你胡扯!”
对方发过两张照片,竟是他与宝在一起的照片!并附言:要不要将照片发给你女儿,或者她丈夫!
老陈的手一抖,手机掉在床上!看来他被死死吃定了!
许久,他抖手打上:不要!我在准备钱!
“好!三天!别耍花样,否则,我会奉上特殊的礼物!”,下面的动画正是:屏目一黑,滚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冲他阴森的笑!
他惊叫一声扔了手机,这才发现一身的冷汗!
手机又亮了一下,“你听说你的情人很有钱。”
他扔了手机,颓废的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顶!自己真他妈的背运!他又恨起自己,要是平常手不痒,不去打麻将,身上不至于这么干净!遇个事儿也不至于这么憋屈!
他又想起了宝在他身下娇媚的脸!她娘的!她什么都有:有人满足她花钱,有人满足她浪!还他妈不满足,要什么白金项链!!!他对她那么好,可她从来都没体凉他的难,一味的任性!关健时刻,也帮不了他什么!他心底的悔意开始滋生……
这天,宝在他身下扭动着,“我要,我要么!”她撒着娇。他突然厌恶至极,在心里骂道:“光知道你娘的要!这可是老子的血呐!”
“我累了!”他说着,翻下身来。
“老陈。”她搂住他的脖子,他闭上了眼睛。
“我会好好对你的!”她亲了他一口。
“怎么个好法?”老陈睁开眼问。
“爱你呗!”宝娇羞着,又娇嗔道:“你呀,得了我的身子,还不肯花一分钱哄我!赚大了!”她戳着他的头。
他心里的气一下子攻到了嗓子眼,重重咽了口吐沫,翻过身闭了眼装睡。
6
“准备好了吗?还剩一天!”
老陈看了看,躺着如死去了一般。
一会儿,他无力的抬手,打上:怎么跟她要钱?
等了好久,那边也没回信!
老陈绝望的如溺入了又黑又深的漩窝。紧张和焦虑让万分疲惫的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他赶忙爬起来,手机‘上面写到:买车→安眠药!钱到手打在这个帐户上!别耍花样,有人会监视你的!
老陈浑浊的脑袋里亮了一下:对!给她吃下安眠药,再骗她说钱被人偷了!想到这里,老陈自己都佩服自己!
万事俱备。
上午,老陈陪宝看中了一辆车,交了定金,下午付钱取车。
午饭后,宝回家拿了钱,喜滋滋的和老陈去了4S店,老陈却找着各种借口挑拣起来。
“今天你怎么了?那么多毛病!”宝有些恼怒。
“我还不是为你好!让你买的性价比高些?!再说,急什么呢!”
两人吵了起来,宝不理他,转身走了。
老陈追上去,给她陪笑脸:“宝贝,这车又不是一天买成的!天都快黑了,我们先回家。明天,我带你去省城看看,那儿样子更多!”
宝儿白了他一眼,接过来他递上来的王老吉,咕咚咚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肩上,老陈扶着她,一拐一拐的走着,边走边叫她,她已经失去了知觉。老陈打了车,车将他送到外环的公交站牌边。
天已暗了下来。老陈早就看好了个地方,从这里向里走,穿过小树林,有一个旧厂房,他先把她放在这里,打上钱回来,他也吃点安眠药!明天醒来一切都会过去!一
陈瘸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宝弄进旧厂房。破旧的厂房安静的像个坟场,荒草占领了这儿,肆意生长;空荡乌黑的门口像只张着的大嘴。顾不了了,他把宝儿放在地上,从包里拿了三万,想了想,又全拿出来,揣进衣兜里。
一个身影站在了他身后。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陈瘸子一个激灵,吓的几乎尿裤子!猛的回头,一个矮胖的身影,带着口罩。
“你,你是谁?”老陈上下牙都在打颤。
“你竟然害死了她!”来人指着地上的宝儿,手指异常的粗,细看是带着副手套。
“我没有!”老陈立即否认。
“钱都快掉出来了,还死不承认!”
老陈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沓钱在兜外露着!
“你到底是谁?!原来是你在害我女儿!”老陈心里忽的腾起一股绝望的杀意!
那人愣了一愣,老陈的拳头已砸了过来,两人纠缠在一起!两人都红了眼,那人用一根绳勒住了他,死命的拖着他!
老陈蹬了几下腿,绝望的吐出舌头!“最毒妇人心!”他最后想。
感觉不到老陈动了,那人才放了手,回头一看他吐着舌头瞪着眼,不由慌了。他腿软的瘫在地上,许久,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心里回荡:怕什么!这辈子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他把陈瘸子的尸体吊在了一颗树上。拾起地上散的一沓沓的钱。
回头,他走向宝儿,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想了你多少年了?!没想到你看上个瘸子!咱村得了好处的,那个没让我占过身子?!我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却连毛都没让我沾着!这下好了,让个瘸子把你害了吧!”
良久,他叹口气,又道:“不过,我还是对你有情有意,我把你埋了吧!别让野狗糟蹋了,唉!可惜了这副好身材!”
于是,他把她拖进一个土窝,找了树枝,刨着土窝四周的土,把她埋好了……
起因是。
某天,当他听到村里隐隐的传言时,他就盯上了他们,还偷拍了照,发给陈瘸子的女儿。想破坏陈瘸子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没想到那头竟没回应,让他很是气憋!
直到今天,他骑电瓶车跟踪了他们。后来,见陈瘸子扶着宝,他知道出事了,在进旧厂场前,他四下里也没找到防卫的东西,顺手拿了车筐里扔着的一根绳……没想到事情成了这样!
7
宝跟陈瘸子私奔的消息,仿佛一夜间忽的传开了,宝的男人赶了回来,报了警!
宝的男人做了笔录,着急的问警察什么时候找到。那警察嗤的一笑:现在,这样的事多着呢,说不准!
本来,陈瘸子离婚后,前妻记恨在心,又听到他早就和宝勾搭上了,更加气愤,便和女儿商量着教训这对狗男女!打听到宝有钱,便又想借机敲她一下,解解心头之恨!于是母女导了一场戏,中间,有陌个生人发了两张陈瘸子与宝亲密的照片,也成了这场戏逼真的道具。
母女俩等着钱呢,却听到两人已私奔的消息,前妻不禁破口大骂:狼心狗肺的畜牲!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女儿也失望道:他说过最疼我,原来是骗人的!
半年后,放羊的在废弃的旧厂房发现了两具尸体,报了警。经过DNA比对后,确定是陈瘸子和宝。
众人俱惊,各种猜测……公安局查访后结论:两人因财物发生争执,男人杀了女人又畏罪自杀!其证据是①4S店的员工确定他们多次来看过车,其中有争执,女的要买,男的不让。(4S店的销售员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一直还生那个死瘸的气,不禁多加了几句,渲染了一下死瘸子的自私。)②众多人证明,陈瘸子好赌!因此还欠下了一批赌债,为了还债对宝起了杀机。③钱的去向,因死亡时间太长,因素复杂。
陈瘸子的前妻怕惹上麻烦,千叮宁万嘱咐,不让女儿说出去,反正人都死了,别找不素净!
一阵风言风语过后,镇子上又安静了。宝和陈瘸子,两人最终在地下成了一对鸳鸯。会有新的故事覆盖他们的故事。
一年之后,宝的男人又结了婚,不出远门了,在附近城里打打工。邻居静经常听到两人又说又笑,偶尔会站在墙头上,和他俩开玩笑:你们越老越浪漫来!三人都笑。
人们因孤独而群居、而发明爱,可依然摆脱不了孤独,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