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载,某经济学教授出书,字几十万,如30年前约,甚骄。心生两问,愿与探讨。
其一、学术之成熟可预测乎?六祖闻《金刚经》一句,言下顿悟;俗辈读《法华经》万谝,不入其门。思想之成熟,水到渠成;学术之突破,均非线性,故预判很难。成果著作,安可预产?若火候未到,强而为之,其果必生,其实必涩。岂不误人、骗己,于单位、国家何益。
其二、著作字数多多益善乎?著作以原创最高。故《道德经》五千言,不以为短。如东拼西凑,无病呻吟,虽长何益?著作厚度,无关思想;文字长度,不与原创。若以字多为高,书厚为傲,掩思想之空洞,饰内容之贫乏,可谓缪矣。
究其根源,无非实力不济或文字无力。
前者当正治学之态度。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皆传先王之旧”。“述而不作”,既是自谦,也示严谨,告治学不易。今日,那位戏子不出书,那个商人不立传。学界浮躁,动机难纯,为名求利,何在少数。老子将隐,关令尹喜强其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五千言谈道德而去。时下,锻炼文字,神愁思损,收入愈少;注水文章,投机取巧,润格越高。孔子、老子至圣,开儒道两宗,著述立说,又何其慎。不作、少写,不亦大乎。
后者当反语文之教育。高考作文限字数800字以上,且禁诗歌。窃常惑之。唐诗宋词,脍炙人口。诗乃文菁,绝句20字必输千字篇,谁服?古代短文,灿若星辰,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陶渊明之《桃花源记》300字出头,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刘禹锡之《陋室铭》百字左右;今人小篇,亦有可观,如鲁迅的《〈野草〉题辞》、朱自清的《匆匆》、巴金的《海上日出》。如呈高考,许及格乎?文章优劣,何关字数。西文以长句为雅,汉语以精炼为高。指挥棒乱舞,以此选才,李杜必落榜,屈宋当含恨。误人子弟,何其大哉!
不作的谦卑,少写的智慧,孔老二圣,以身垂教,可为治学之圭臬,著书之指南。文风、学风已乱,当思一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