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大海汪洋不同的模样,或明媚、或哀伤、或愤怒、或彷徨……每一种模样,都是最好的模样。
游云与玉浪
这几日的云并不明媚,甚至带着点儿敏感和怯懦,低垂着,踱着小碎步,匆匆流过。似乎迫不及待地奔赴下一场旅行,又像狼狈不堪地仓皇出逃。游云是腼腆脆弱的孩子,孤苦无依地游荡,它们跨过崇山峻岭去寻找依仗,精挑细选自己的寄居地。大抵是我不懂得讨它们的欢心,所以它们不愿为我停留。
玉浪却截然相反,它们呼朋唤友,带着玉石俱焚的一腔孤勇,热热闹闹地向礁石冲撞,啪的一声,迸裂成洁白的烟花,粉碎成一声声解读不出的悲鸣。黢黑的礁石冷漠地看着玉浪的离合悲欢,它心中的柔软早已被千万年来的冲刷和洗礼拧干。以坚硬迎击玉浪,用沉默对峙喧嚣,既然命中注定要敌对,那就战得光明磊落、坦荡无私。你精卫填海般磨平了我的棱角,我便闭门潜思等你自投罗网,你来我往,撞出一方不同的天地世界。
深秋已至,玉渊再美也不忍下脚。遗憾不能踏浪前行,去追一追游云为我停留,劝一劝玉浪与礁石和解。不过如此也罢,世间万物都是相见欢,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有不甘的反转?
飞鸟与汪洋
两只飞鸟并驾齐驱,相携高飞。于千万鸟群中择一只见山望海,他们定是一对肝胆相照的知己。一路飞驰,它们窥探过汪洋的沉稳静谧,也为它的澎湃汹涌而震撼不已。它们用特有的语言去解读汪洋的腔调,飞鸟羡慕汪洋的辽阔,汪洋亦羡慕飞鸟的自由。
冗沉的天幕泻下一束光,将汪洋妆点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远处的雨幕应和着不语的翠岘,大自然馈赠与我最好的舞美。两只飞鸟矫健着双翅,徜徉在波光粼粼中,低飞高翔,喃语高歌,它们是忘情的演员,为自由载舞载歌。
我耐着性子听汪洋奏乐。潮汐涌动,涛声不绝,奔涌的玉浪努力飞跃天际,再悄无声息地坠入汪洋。天空没有留下飞鸟的足迹,汪洋未曾给搏击的玉浪留痕。但天地知晓,它们都曾来过,点燃生命的热情,赤诚地为自己谱写过赞歌。
苍穹与流沙
坐在海边发呆了一下午,突觉海天相接是最大的骗局。永远无法相交,何谈灵魂投契?
世人牵强附会,将天上地下强扭在一起,忽视了岸边的流沙,才是碧渊最可靠的盟友。
一浪掀过一浪,苍穹摇旗助威,左右事不关己,看场热闹,总没坏处。
流沙围追堵截,拼尽全力将失控的浪花拦截在可控的范围内,它不喜不受拘泥的天马行空,用沉稳制衡海浪的跳脱,从容不迫地迎击一场场海浪的痛击。
大浪淘沙,海浪和流沙亦敌亦友,却也惺惺相惜。一场海浪,贝壳、海草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斑驳,是深海的馈赠。那些被裹挟走,卷入海底的细小砂砾,便是流沙的回礼。
至于浩瀚而恢宏的苍穹,居高空睥睨一切,戏谑着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好像高不可攀的智者,也是内心卑劣的小人。
可世人,偏爱触手难及的苍穹,鲜少敬慕被践踏得千疮百孔的沙地。
且去看海吧,感谢它,赠给我一场盛大而无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