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亡有期限
当人一旦面临无法接受的事实,就会开始躲避,想象,逃进自己编织的谎言中,沉浸在虚无的理想世界里。两个相差千里却又同病相怜的少年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穿过那条被夜色笼罩的小巷,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一户陈年破旧的小房子,这是蒋墨的“家”,一个他不愿称之为“家”的“家”,墙面已经裂开好几条蜿蜿蜒蜒的缝隙,阴暗、死寂的周围,只有路边这盏常年失修,忽闪忽暗的照明灯才能让人感受出这里的一丝人气,胆子小的,看到的第一眼,肯定是拔腿就跑。
然而,再继续前行往左转弯,对称造型,豪华舒适的居住空间,精致的老虎窗,法式廊柱、雕花,你一定会被眼前这座富丽奢侈的建筑吸引从而发出感叹:“有钱人真他娘的就是不一样!”这是许意的新家,对于许意而言,长大就是无数次的搬家,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正因如此,许意的生活里没有朋友,没有这个需求也没这个必要。毕竟,谁能接受那些要持续不断经历分离的关系呢?小时候,许意还很幼稚,他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可以长久的在一个地方生活,明明他们没有犯罪也没有违法,就要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的毫无规律的搬迁,许意曾经很多次向妈妈问过理由,答案永远是妈妈眼里泛着泪光沉默的面容,许意逐渐变成了一个知趣的孩子,所以后来他再也没问过。如今,他知道了,却希望自己可以回到从前那段无知的时光。许意知道原因是在一天放学后,那天他早早地回了家,打算回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没有完全关闭的门缝,他看到了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活色生香”,只是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吐。
许意的母亲是一个长相姣好,说话轻声细语的貌美女子,也正是这样的性格吸引了常年浸身官场的李岩,尔虞我诈的生活,与妻子的无话可说,让他对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心动不止。
然而也正是这对成年人的自我放纵让一个本该欢声笑语度过童年时光的许意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着非人的对待。
在夜色的掩护下,棍棒与肉体的暴力摩擦声加上因被手捂住口鼻却难以抑制的闷哼声在巷子里不断的回响。“记住了,我叫李骁,你再努力八辈子也够不着的正主,听见了没有,冒牌货”,许意讨厌自己这个被不知情人所羡慕的“有钱人”身份,更厌恶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逃窜”一般的生活。临近死亡的他觉得也许从今天以后可以再也不用像个“流民”一样了,可以在这个自己慢慢熟悉的地方待到很久很久了,只是有些惋惜,自己的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忽然,一个穿着隆中中学校服少年的脚步在面前停了下来,望着眼前肆意妄为的施暴者,为首一条有着狰狞刀疤的男人,停下手中正在挥舞的棍棒,“小子,劝你少管闲事,麻溜的滚蛋,不然,连你一起揍!”旁边的小弟们纷纷看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发出一阵讥笑。“滚。”少年的声音清晰的从口中吐出,但是这样年轻幼稚的长相和声音,怎么可能威慑的住那些常年混迹于暴力血腥没有人性,不畏惧犯罪的人呢?很快,这群正在实施暴力的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势单力薄想找死的少年身上。少年想要反抗,然而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这个少年心有余而力不足,终究是抵不过这几个常年混迹社会的不良人,挨揍的对象转移成了他。
这群人是李骁花了大价钱雇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许意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李骁是许意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李骁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或者说他觉得这个所谓的弟弟是他开始不幸生活的开始,从知道李骁的存在后,母亲与父亲撕破脸皮,三天两头的派人去骚扰许意家,希望他们能够识趣的远离,后来父亲知晓了,大骂了母亲一顿“你真是太过分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对你有什么威胁,我说过了他不会来争钱势,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呢”
“我恶毒,李岩,要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能有这么一堆破事?今天你倒是谴责起我来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父亲走后,母亲又把气撒在李骁身上,“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没出息,到时候你爸把东西全留给那个混账,我看你怎么办。”
李骁也气不打一处来,平白无故多出个人来与他争家产,这搁谁心里也不舒服。李骁实在是越想越不服气,他决定去给许意一个教训,哪怕就是把许意打死了,父亲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再说了就算许意死了,那也是别人下手太狠了,与他无关。
李骁本来的目标是许意,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了个不怕死的东西,他想索性随性连着一起解决,然而随着远处警车鸣笛声响起,有着众多犯罪前科的暴力实施分子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慌忙丢下手中的棍棒朝各处跑去。当耀眼的车灯闪到巷子前的时候,地上不断蔓延的鲜血很快将巷口染成了红色。
许意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几乎是带爬地往蒋墨那边移动,“蒋墨?”可是许意并没有收到回应,而他也逐渐倒在了血泊之中。
警车鸣笛声响起且越来越近,有着众多犯罪前科的暴力实施分子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慌忙丢下手中的棍棒朝各处跑去。当耀眼的车灯闪到巷子前的时候,地上不断蔓延的鲜血很快将巷口染成了红色。
时间倒退回最开始的地方。
“咳,王舟,干嘛呢,还上不上课了,回自己座位去!”作为一名精英班主任的核心装备必然是大嗓门加上凶恶表情。正和前排哥们聊得热火朝天的王舟被抓了个现行,对于班上这个刺儿尖,范增是恨铁不成钢。
这忽然的大嗓门把正伏在桌上休息的蒋墨吵醒了。他觉得很累,每天要利用课余时间伪装成年出去兼职。面对无穷无尽的追债,让这个本应该是青涩充满活力的少年压的喘不过气。
蒋墨的父亲年轻时是一个长相俊秀,有着志向的人,可惜天生不是一个经商的料子,没几次就把所有的积蓄全都亏了出去。慢慢的,迷上了赌博,越陷越深,欠了一屁股的债,父亲抛下他们逃离了这里,只留下他和母亲面对这堆烂摊子。而他的母亲也因为长时间的精神压力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她有时甚至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把他误以为是追债的人,经常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蒋墨这边砸,因此,蒋墨的身上也总是着大片大片的淤青。
因为需要照顾母亲,蒋墨必须家里学校来回跑,而且为了补贴家用他需要准点所以他的名字也频繁出现在考勤手册上迟到早退的那几栏,老师也多次来找过蒋墨谈话,在蒋墨不会影响到成绩的再三保证之下,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天晚上,在便利店兼职的蒋墨意外遇到了从未曾交流过的后桌——许意。许意从饮料柜只拿了一瓶纯净水付款的时候,口袋里的钥匙被门口堆放的杂物拽了出来。
等早上蒋墨收拾整理货架的下晚班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只挂着一个钥匙扣和几个钥匙的钥匙串。因为地方有点偏,晚上客人不多,期间也就许意买了瓶水,很容易就知道钥匙的主人是谁。
蒋墨将钥匙拿了起来, 锁门准备去学校上早课,在公交候车亭旁边许意正坐在公共椅上。看到第一眼的时候,蒋墨有些许诧异随后又把钥匙拿出来。
“这个你的?”
“谢了。”
这家伙不会在这里躺了一晚吧,蒋墨心想。
“车来了。”许意转了下头
“嗯。”
公交上,在拥挤的人群中两个少年各怀心事,视线偶尔也会产生交点,或许他们都在因为某些问题而烦恼着,又或许在对对方的故事好奇着。
“同学们,为了更好地提高大家的学习积极性,去的更好的成绩,现在咱们分小组学习,实行学习‘帮扶’计划,我给你们排了表,大家相互监督。”班主任洪亮的声音响起。
蒋墨和许意被分在了一个四人组,说是“一带一”,因为蒋墨和许意的成绩都算是不错的,于是他们便成了组里的“顶梁柱”。放学后教室里也经常可以见到他们几人的身影。
“这个咋做的,许意。”王舟耷拉着个脑袋问
“能量守恒。”
“……还是不会啊。”
“势能转换为动能,求速度,选哪个?”
“D。”
三人纷纷把头转向蒋墨
“好歹给个机会啊,蒋哥。”
“噢。”
“……”
“明天得做个PPT上去讲题,你们谁讲?”许意说道。
“那肯定得交给咱们的主力军哇,我俩就先撤了,回头请哥俩吃饭昂,我得回去拿我的手办去了。”说完王舟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教室。
“你待会儿要去便利店?要的话我做就行。”许意望向蒋墨。
“没事,我晚班,你家里方便吗?”
“嗯。”
蒋墨跟着许意来到了他家,做完PPT已经快晚上八点了。“你要吃点什么?”“都行。”许意下了两碗面条:
“不太会,将就下。”
“没事。”
许意和蒋墨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有一天,许意跟着蒋墨来到了他家,还在家门口就被蒋墨的妈妈拉着手:
“墨墨,你去哪儿了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呀?”蒋墨看着许意,示意许意先顺着母亲,许意便回复到“我这段日子外出学习去了,您才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先做着,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我给您做吧,您先好好歇着。”
“这位是?”母亲和许意说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旁边的蒋墨。
“我是蒋墨的朋友。”蒋墨说道。
“快进来,快进来。”
随后许意便真在厨房捣拾了起来,母亲也在厨房待着,她对着蒋墨说道:
“可怜我家墨墨啊,就是命苦,都是我不好,没让他过上好日子。”刚说完便哭了起来。
“没事的,都会好的。” 蒋墨拿着纸巾帮母亲擦去泪水。
那些场景一幕幕在许意脑中倒映。
接到报警电话赶来的警察,看到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连忙拨通120。从医院重症病房苏醒,意识恢复的许意转入了普通病房,蒋墨却因为那些下手不知轻重的人,打成重伤,伤及脑干,没有抢救过来。
“蒋墨,如果死亡有期限,你要什么时候来找我。”
猛然回神,许意知道那个年轻,看起来刻薄内心却柔软无比的蒋墨已经远去。如果那天,没有遇到那个少年;如果那个少年没有走进那条巷子,如果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