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感怀

午后的秋阳下,厚实的棉花叶子微微泛起铁红色。雪白的棉絮撑开了壳,饱满得如一朵怒放的月季。棉株挺拔着,周身缀着棉花,安然地扎根于坚实的大地,与相邻的棉株枝叶交错,牵手相连,挨挨挤挤,汇成一方大块儿的棉田,也奏出一支丰收的狂想曲。一只田鼠静静地蹲在棉叶的影子下;又突然迅速地逃离,且不断变换着方向,扰动着棉株一路摇曳。

一阵秋风游走在棉田上空,迎来了收摘棉花的人们。他们腰里系着棉兜,站在两行棉株中间,五指微张抓住棉絮,轻轻一拉,一朵带着阳光的棉花已收至掌中,犹如握着一角天上的云。这可是半年的辛苦凝结成的云朵!历经春种和夏耘,每一棵棉株都是一份辛劳,每一朵棉花都是一捧汗。所以,人们特别珍惜它们,摘棉花时不会留下一丝棉絮,又小心地不会碰落一片棉叶。摘棉花的女人们,往往双手左右开弓,灵巧的十指在棉株内上下翻飞,一团团棉花流入棉兜里,好像洁白的云朵堆满了天空。自己用汗水和辛苦换来的果实,是最香甜的,也最为自豪。看看地头的几条布袋已经涨满,人们招呼着,谈笑着,把装满棉花的布袋绑在电动车上,或装进三轮车里,准备收工回家了。路上更是畅谈的时刻,他们一路欢笑一路歌,发自心底的欢声笑语感染了玉米,感染了豆子和路旁的花生,也感染了天边那轮金红的落日。

秋天,因为收获而热烈。

…………

春天是枝头上的一只黄鹂,夏天是星光下掠过的萤火虫,而秋天是飞过天际的一行雁阵,是深山古寺里的钟声。飞过钟声的大雁或许在思考,这激荡的气流是不是残存着去年的讯息;为什么当天空开始变得不再蓝的时候,自己和伙伴们就要飞往记忆中的栖息地;亦或想象着飞回温暖的南方,是否还能找到原来的家,和那个爱吵闹的邻居。

地上,手握镰刀的男孩抬头望着空中的大雁,思绪也飞向了辽阔的天空:大雁飞得高还是低,比大雁更高的天空里,究竟有些什么;晚秋的乌桕树叶子变红了,枣树的叶子却落了一地;落了叶子的树枝在风中嘶吼着,它是在努力攒着劲以便对付冬天吗?可是,河堤上的兰花,砖瓦厂西边土坑里的牵牛花,怎么都不不怕冬天呢。他边思索边蹲下身,寻找着发红的牛筋草,亦如寻找脑海中问题的答案。

一片树叶飘飘悠悠落在路边,与众多的叶子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彼此。这是它们共同铺就的一张偌大的地毯,靓丽而独特。你在那片叶子刚落下的地方寻觅着,试图找出它,并借此发现它和周围叶子的异同。但是怎么再会找到它呢?因为它已坦然地与同伴连在了一起。仿若一个人,有着少年的梦想与希冀,青年的奋斗和彷徨,中年的收获与失意;无论多么出彩或多么落寞,如果每个生命,在它的某个阶段鲜亮过,盛开过,那就是一次完美的旅行。

秋天,因为思索而荷实。

…………

萧瑟的秋风鼓荡着天地,一场连绵的秋雨把季节吟成了无尽的愁思。一擎雨伞,独立于庭院,看甬道上倒伏的花枝,听梧桐树下滴落的雨声,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思绪。每一段花茎就是一个飞天的灵魂,每一片落英都是一串被遗忘的银铃。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是独依危栏的背影让你心神恍惚了吗?是站在历史深处的某个人,透过重重迷雾,在向你侃侃而谈他的抱负与失落吗?还是他的情思同你此时的心境彼此感应?遗落于岁月中的往事被细细勾陈,如同一副画卷在徐徐展开。那是属于过往的,恍若一排艳红的灯笼穿过了厅廊;那又是真切的,正如高坡上那丛发白的茅草在经受着风吹雨打。你知道,那是属于自己的。

这就是秋天的自己吗?在秋雨中,你寻觅着;在秋高气爽的原野里,你寻觅着。当你把目光投向无比高远的天空时,心情终于开朗了起来。晴天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才是自己的秋天。

秋天,因为彻悟而辽远。

晴天一鹤排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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