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月的风很暖，古老的银杏树仍旧郁郁葱葱，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再次看一眼手里老旧的手机，余小鱼确认了自己真的真的回到了十年前的4月29日。
明天晚上，那个肆意张扬的男孩子，就会从11层高的楼顶跳下去，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她偷偷地看过去，窗边那个男孩子正在安静看书，似是有感觉，突然抬起头，四目相对，给了她灿烂的一笑。
她慌忙坐正，又不小心把书本碰掉了。在弯腰捡书的时候，又看过去，他已经被一群少男少女围住。
是的，他的朋友很多。经常带着一群人，在校园里呼啸而过。
好像每天都活得热热闹闹，快快乐乐。
不像她，孤家寡人一个，形单影只的。
他们俩也是有共同点的：都是父母健在的孤儿。小学时，就经常被同学们凉薄地指指点点：“看他们俩，爸爸妈妈都离婚了，没人要他们”。
两个孩子并没有因为同样的遭遇而成为好朋友。
余小鱼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经营“友情”这种东西。为了生活，她已经殚精竭力。
她一个人住在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里，自己做饭吃饭上学写作业。每天都精打细算，生怕那点钱撑不到月底。对所有人都微笑，怕遇到坏人时没人帮自己；又不会相信任何人，怕他们自己就是那个坏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鬼，游离在这烟火人间之外。
直到张嘉沐死后。
在所有的高中生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五一假期到来的时候，张嘉沐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一个亲人来校领他。班主任和各科老师带领着全班同学送了他最后一程。
然后，班主任找到余小鱼，说张嘉沐跳楼前给过他一笔钱，指名道姓要资助她上学。
他很内疚自责，若是当时看出来张嘉沐的异常，也许就能避免惨剧的发生。
这笔钱很多，足够她轻轻松松地上完大学，还有盈余。
这么有钱的张嘉沐为什么会自杀？余小鱼不明白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穷”更可怕。
更不明白，张嘉沐为什么要把钱独独留给她。
不得不说，此后十年，她无比深刻地记住了张嘉沐这个人，在每一个花钱的时刻。
她是活得轻松了，但她并不庆幸如此。
能有什么比人命更宝贵。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仍旧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也要那个男孩子继续活着，有血有肉，触手可及。
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她学业有成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某一天，莫名其妙地就回到了十年前。
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
02
上完第二节课，班主任陆老师让余小鱼去他办公室。
现在的陆老师还不是以后被内疚折磨得华发早生的颓废模样。板寸头，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是个英俊的中年。
余小鱼由衷地赞一句：“老班，您真帅！”
“……”
陆老师被整不会了。
余小鱼同学原来是这么活泼开朗的吗？
当然，他承认，听学生这么夸他，心里还是挺美的。
“谢谢夸奖。”他按耐住高兴的心情，说起了正事，“余小鱼同学，我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换个位，有个同学成绩不太好，想要你帮助一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曾经有过这事吗？余小鱼努力回想了一下，大概有，不过当时被她一口回绝了。
她可没有时间去管别人的成绩好不好。
这次，她没有那么草率。
“我能问一下这个同学是谁吗？”
陆老师有点心虚，眼神闪躲，咳嗽一声，说：“是张嘉沐。”
忙又道：“张嘉沐同学早就要求换位了，我一直没同意，就怕影响你的学习。后来想想，虽然他成绩不太好，但数学还是不错的。既然他想进步，咱们得给他个机会是不是？”
旁边的各科老师：陆老师你这眼是什么时候瞎的？你管那样的成绩叫“不太好”！简直是惨不忍睹好吧！我们班还有总分加起来不到200分的吗？
陆老师：我也不想的！张嘉沐那小子威胁我，说我要不给他办这事，他就不参加这次的运动会了。为了我们班的第一，只能委屈余小鱼同学了。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我同意。”
“什么？”陆老师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愿意和张嘉沐同学坐一位，帮助他一起进步。”余小鱼认认真真地说。
正愁找不到理由接近张嘉沐呢，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求之不得呢！
看余小鱼如此乖巧懂事，陆老师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了。
“余小鱼同学，不用勉强啊，自己的成绩最重要，不想换可以不换的……”
“我回去换位了！”余小鱼不想听他唠叨，风风火火地跑回教室了。
陆老师：是我看错了吗？余小鱼同学好像还挺高兴的。
余小鱼回到教室后，就收拾好书包，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里，大大方方地走到张嘉沐面前，微微一笑，说：“同桌，请多指教。”
张嘉沐放下手里的书，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回道：“不敢不敢，还请多多关照。”
刚睡醒的同桌郭勇：你们俩搞啥子嘛？
然后，睡眼朦胧的他就被张嘉沐一把薅起来，指着那边的空位说：“赶紧的，滚那边去坐。”
转过脸，又狗腿地把余小鱼的书包接过来，放到自己的位上，热情地说：“同桌，你就坐这个，里边那个位进出都不方便，我坐。”
万分哀怨的郭勇：是谁当初跟我说里边安静，好睡觉，让给我坐的？白他妈感动了。
终究是一片真心错付了。
03
接下来的几节课，上课的老师都觉得高二九班有点过分得安静了，同学们也过分得认真了。就连郭勇那几个一上课就睡觉的，都睁大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搞得几个老师莫名激动，一节课讲了以往两节课的内容。超常完成任务。
说是来帮助学习的，余小鱼切切实实地履行了这个责任。一坐下来，就把张嘉沐各科书的重点都给划了出来。
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背！”然后，就埋首与书山题海中了。
她打算等过了张嘉沐生死这个坎，就有计划地给他补课。尽量让他将来能考个好点的大学。毕竟花过人家的钱，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张嘉沐还真像模像样地看起书来，这让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今天的沐哥很不正常，这一天看的书比过去十七年加起来的都多。
书本这种东西，是我们这种学渣可以碰的吗？
但他们不敢说，在张嘉沐很有威胁性的眼光里，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起课本，像模像样地听听课。
感觉心好累：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学渣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一节体育课，焉头焉脑的几个男生顿时来了精神，呼啦一下子围过来。
“沐哥，快，打球去！”李泽润抱着球吆喝，看他坐那不动，又催促道：“看啥书？山猪吃不了细糠，可别装了……”
剩下的话在他沐哥阴恻恻的目光里，没了。
余小鱼这才想起来，张嘉沐是校篮球队的，女生们最迷的就是他那炫酷的三分球。
她自觉地站起来，把凳子往里挪挪，好让张嘉沐出来。
还是郭勇聪明，热情地招呼余小鱼道：“余小鱼同学，要不要看球去？沐哥打球老厉害了！”
余小鱼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一声“好”。
她还从来没有围观过男生打球呢。重活一次，那些曾经想做而没做的事情，她都想去试一试。
看着沐哥那多云转晴的样子，郭勇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这场球赛，超燃。
高二九班把对方彻底碾压，当哨声吹响时，全场欢呼，大家高喊着：“张嘉沐！张嘉沐！……”
对方的选手：这就结束了？那个用粉笔大写的“0”是认真的吗？
李泽润：沐哥你不做人！好歹让兄弟们也秀一下！
张嘉沐却汗流浃背地跑过来，伸手接过余小鱼手里的纯净水就喝了起来。
余小鱼的脸“轰”地烧了起来。
这水是赛前郭勇给她的，她以为是给她喝的，就拧开喝了几口。
郭勇：不用怀疑，余同学，那就是给你喝的。没看到我们人手一瓶吗？我也没想到沐哥会那么狗。
“我先回教室了。”余小鱼落荒而逃。
余小鱼承认，自己被张嘉沐帅到了。
她以前对“帅”这个词无感。什么样的才算是帅呢？她并没有具体概念。
今天，在看到张嘉沐在球场上奔跑，跳跃，那漂亮的投篮，她在心里想：这大概就是帅吧！
帅得她忘记了外事外物，仿佛风不吹了树不摇了世界都静止了，只有她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那个男孩子，比太阳还要耀眼，灼得她心灵发颤，想要和其他女生一样不顾形象地尖叫，为他呐喊助威。
张嘉沐，你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继续照耀这个世界！
04
余小鱼发现张嘉沐有点心神不宁。
整整两节晚自习了，他要么一页书半天不动，要么翻得飞快。
今天晚上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余小鱼想破了
脑袋也没想起来。
上一世的她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是漠不关心的，重来一次，留给她的线索太少了。
第二节课课间，张嘉沐终于放下手里蹂躏了两节课的课本，走了出去。
余小鱼也悄悄跟了上去。
已经九点了，虽然有路灯，操场上还是有点暗。余小鱼躲在粗大的银杏树后，看着张嘉沐目的非常明确地走向一个女生。两个人交谈了两句，好像还传递了什么东西，那个女生短促得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但张嘉沐毫不停留地回教室了。
余小鱼又呆了一会，看清那个女生是谁后才转身离开。
原来是徐梓悦，她曾经的同桌。
徐梓悦肤白貌美大长腿，妥妥的班花。唯一不好的就是有点聒噪，经常在她面前提起张嘉沐，说张嘉沐送她什么礼物啦或者帮她做什么事啦，反正有点烦人。
与我何干？余小鱼感到莫名其妙，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久而久之，徐梓悦也就不说了。
炫耀没有回应，大概觉得无趣。
那么，他们俩是在谈恋爱吗？那张嘉沐的眼光还挺好的。
余小鱼想起来了，上辈子，在张嘉沐跳楼后，有小道消息说他是因为被女生拒绝了，受不了打击才轻生的。还说他是喊着一个女生的名字跳下去的。
那现在不会就是他表白被拒的时候吧？余小鱼觉得自己真相了。
该怎样才能让他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呢？余小鱼前十七年没有经验。好在上辈子多活的那十年里，倒是有类似的情况。
上大学时，宿舍里一女生被甩了，大家都是怎么安慰她的来？
吃饭喝酒是行不通的，她没钱也没时间。
只能给点言语鼓励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节课，把当时别人说的那些安慰的话都写了下来，足足写了一张纸，用笔杆碰了碰张嘉沐的胳膊，把纸条推给他。
然后赶紧拿起课本学习。
妈呀！太难了！大脑都宕机了！感情这玩意真麻烦，不如学习。
张嘉沐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心里一阵狂喜，赶紧用书本压住，小心翼翼地看。结果看到了什么？
“世界那么大，何必单恋一枝花。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
失去一棵树不要紧，还有整片森林。
伤痛在所难免，请给自己保留一些体面。
……”
张嘉沐看完，一头雾水。这难道就是学霸们的交流方式？
余小鱼生怕自己写得还不够深刻，竖起书本挡住自己，又小声地劝道：“张嘉沐同学，被人拒绝没关系的，你长得这么帅，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的，美好的生活在前方等着你，一定要对生活充满希望奥！”
这大概是余小鱼有生以来说得最长也是最温情的一段话了。
真是难为死她了。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张嘉沐的关注点却有点奇怪。
“你觉得我很帅吗？”他问。
看余小鱼认真的点头，他忍不住捂住眼睛笑了起来。导致周围同学都看了过来。
余小鱼赶紧坐正，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心里却松了口气：笑得那么开心，应该是想开了吧。
她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浪费掉的那些脑细胞，值了！
05
晚自习下课后，余小鱼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不远不近地跟着张嘉沐。
一晚上的变数很多，她不放心。她想跟着张嘉沐，直到他进家门。
其实如果不是男女有别，她倒是想厚着脸皮跟他回家去。
天阴了，没有星星和月亮，还刮起了沙尘暴。
张嘉沐骑着自行车，在昏黄的路灯下，悠闲地穿行在小城镇的街道上。
余小鱼逆风而行，咬着牙蹬着自行车。砂砾打到脸上生疼。
“余小鱼同学，你家到了。”
看余小鱼还在往前骑车，张嘉沐提醒道。他的小同桌不会是被大风刮迷糊了吧。
余小鱼不得不停住脚步。看看刚刚经过的自己小区门口。
原来张嘉沐和她顺路吗？怎么以前没注意过。
张嘉沐看着他那发呆的同桌，停住车子走过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又大又肥，愈发衬得余小鱼小小的一个。
她丝毫没感觉到此刻的暧昧，仰着头，看着灯光下的少年。认真地问：“张嘉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少年嘴角含着笑，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百件都行。”
“别贫！”余小鱼非常的严肃认真，很有教导主任那味。
少年最终没忍住，用手揉了揉他同桌被风吹得飞起来的头发。
然后，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解释道：“你跟我家的小咪好像，……它，它是一只猫……”
虽然余小鱼逆着光而站，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但是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还是让他赶紧找补了一句：“它很可爱的……你们都很可爱……”
余小鱼非常无语：我想当你的救命恩人，你却把我当猫！
“我才不跟你这小屁孩计较呢。”余小鱼嘀咕一声，而后义正辞严地回到正题，“你今天晚上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都不能去知道吗？”
呆在家里总该安全吧。余小鱼担心他等会不回家出去浪，再遇到不可测的事情。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画面吗？男二号走着走着，拐角就看到了女主角和人亲密，然后伤心欲绝。
张嘉沐认真点头：“好！”
“你发誓！”
“我发誓！”
余小鱼放心了，目送着张嘉沐骑车离开，才发现他的衣服还披在自己身上。
从来不知道，张嘉沐同学还是个暖男呢。
爬着老旧的楼梯，走到家门口，她往兜里一掏，咦！一封信。
是那种很有情调的淡粉色信封，装在张嘉沐给她的衣服兜里，上面写着“余小鱼同学亲启”几个字。
所以余小鱼就打开看了。
竟然是一封情书！还是张嘉沐给她的！言辞之恳切，感情之真挚，让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心都躁动了。
不过，这是个什么情况？张嘉沐同学什么时候写的这封信？他是这么善变的吗？
“咚咚……”楼梯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来，张嘉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看到余小鱼手里拿着那封信，心里哀嚎一声“完了”。
他快到家了，才想起来自己兜里的那封信，立马跑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这信，这信是昨天写的，本来是拜托你的同桌递给你的……就是徐梓悦，没想到你会愿意和我坐一位，就……今天晚上把信要回来了……揣兜里忘了……”
余小鱼却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要知道她看完这封信也就十几分钟，若不是直奔她家，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知道她住在这个小区也就罢了，竟然还精准得知道她家位置，这就很有问题了。
“那，那还不简单……”男孩子难得的脸红了，“每天晚自习放学，我都会跟着你过来……这段路没有路灯，我不太放心……”
余小鱼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啊。不确定地问他：“你真喜欢我？”
“这还不够明显吗？”张嘉沐反问。
哦，如果不是看到那火辣辣的信，她还真不知道。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动过春心谈过恋爱，哪里懂这种复杂的感情？
怎么会这样呢？
也就是说，十年前，张嘉沐喜欢余小鱼，要求老师给调位，还写了一封表白信，委托徐梓悦转给余小鱼。
但余小鱼可以肯定，这封信她并没有收到。
会不会，上一世别人口中的那个拒绝张嘉沐的女生就是她呢？
余小鱼凌乱了。这是什么恶俗的桥段，是她们这样的青春年少应该经历的吗？
“小鱼，外面太冷，你还是进去吧。”张嘉沐也不急着要答案。
反正现在他们是同桌，近水楼台，他有信心得偿所愿。
余小鱼“哦”了一声，然后全身上下的找钥匙。没有！又蹲下来在书包里摸半天，无果。
两个人给开锁的人打电话，没人接。
面面相觑半天，张嘉沐说：“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去我家吧，我奶奶爷爷都在家，家里也有空房间……”
天地良心，他只是太清楚余小鱼的情况了：父母指望不上，也没有要好的小姐妹，住宾馆更舍不得。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家门口蹲一夜。
“好的，谢谢。”余小鱼答应得干脆，背起书包就要走。
张嘉沐呆了一瞬，立马喜笑颜开地跟上。
余小鱼此时想的是：天赐良机！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张嘉沐家了。
06
今晚，72号楼的住户群里很热闹。
起因是李大妈看到张嘉沐带着一个女孩子回家，按耐不住好奇心想问问，结果不小心把跟张奶奶私聊的话发群里去了。
群里半天没人说话。
然后张嘉沐的爷爷回了消息。
风轻云淡：小沐谈恋爱了吗？我看他带了个女孩子回家。
高山流水：没有。是小沐的同桌，今天来认认门，说以后要帮我孙子补课，两个人共同进步。
风轻云淡：今天的同桌，明天有可能就是女朋友啊！
高山流水：人家小姑娘是年级第一，能看上他？
……
此后群里就热闹了起来，张爷爷越是解释“不是不是”，那群人越来劲。聊着聊着，把两个孩子结婚随多少礼都安排上了。
张爷爷：从来没发现这群人这么事儿妈！
张嘉沐就发现今晚家里的气氛特别的和谐。爷爷在厨房里炒菜，不时瞄一眼手机，浑身都洋溢着愉悦的气息，就连看他的眼神也异常和蔼。
奶奶笑呵呵地跑进跑出。一会问余小鱼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一会又下楼给她买了套内衣和睡衣，还给洗过烘干。
余小鱼受宠若惊，一个劲地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还是阻止不了两位老人的热情似火。
张嘉沐跟她说：“没事，我爷爷奶奶难得这么高兴，随他们去吧。”
原来，她还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吗？这真是新奇的体验。
“你真幸福！”她由衷地对张嘉沐说。
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这份幸福，好好地活下去。
张嘉沐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有句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余小鱼嫌弃地躲开他的手，她可认真看过了，张嘉沐家根本就没有猫。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冲完澡换上衣服刚想睡觉，就听到张奶奶拍打着另一边的房门急切地喊：“小沐！小沐！快！你爷爷倒了！”
她赶紧跑出去，发现张爷爷倒在了地上，张奶奶急得在一边团团转，张嘉沐在打120。
顾不上问原因，她蹲下去，抬高张爷爷的头部，给老人做起了心脏复苏。
幸好，她上辈子选的是学医。
张嘉沐多次想要替换，都被余小鱼拒绝了，只能给她擦着汗。
等“120”来到，余小鱼累得都爬不起来了，张嘉沐抓起一件衣服包住她，抱起她，一起坐进了车里。
因为抢救及时，张爷爷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张嘉沐却要去处理他爸爸的丧事。
是的，他爸爸死了，吸毒过量而死，死得很不光彩。
这么多年他挣钱养着别人的孩子，死了，却没人管他。他后娶的老婆和她带来的孩子都说自己没那义务。
张爷爷也是知道这个噩耗才气昏倒的。再浑蛋那也是他亲儿子，怎么能不心疼？
余小鱼还见到了张嘉沐的姑姑，一个妆容精致却言行粗俗的女人。来到了，不问一句自己父亲的情况，也不安慰脆弱的母亲，只追问家里还有多少钱，什么时候把房子过户给她。
余小鱼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比她那渣爹还让人毁三观。
张奶奶怔怔地坐着，整个人像失了心一样。这辈子她被保护得太好，这么大的事故，若没有孙子顶着，她早就垮了。余小鱼怕她再有个好歹，温言软语地安慰她。
张嘉沐把那个女人赶走，再回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把稀饭和包子给余小鱼，内疚地说：“不好意思，让你这么辛苦！”
本来想要帮她，没想到她帮了自己。
余小鱼没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心里很轻松，她认为，她大概猜到了上一世事情的整个发展轨迹。
她问张嘉沐：“如果我昨天不同意换位，也拒绝你的表白，你会怎样？”
他垂下眼，“大概会跟郭勇他们一起出去喝酒，然后网吧包夜……”
果然如此。
上一世，余小鱼没有同意换位，徐梓悦又告诉张嘉沐说余小鱼拒绝了他的表白。张嘉沐伤心之下出去喝酒彻夜不归，错过了救张爷爷的最好时机。失去老伴的张奶奶在女儿的刺激下，估计也是撒手人寰。
张嘉沐一夜之间，亲人都没了，而且是因为自己的年轻任性，光内疚和自责就足以摧毁他。
余小鱼沧桑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探求张嘉沐跳楼的原因，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最终发现，自己就是那双蝴蝶的翅膀。
这一世，从她同意换位开始，事情的发展就不一样了。
看着面前那个少年，想到上一世，他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还想着把钱留给她，内心一片柔软。
“快吃，吃完好去上学。”虽然舍不得，但张嘉沐知道她学习是分秒必争的，不想耽误她。
余小鱼翻了个白眼，表达着一个学霸对学渣的藐视。
“我这样的成绩，不去上学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情境有点不太对，张嘉沐还是笑了。
天！她怎么这么可爱！
07
四月，微风不燥，暖阳正好。高二九班的学生们心情却并不美好。
下课的铃声已经响了，他们的数学老师，还在死磕着黑板上那道题不放。
虽然老师很漂亮，但是课间十分钟更美好。
他们想出去，但他们不敢说，因为他们怕体育老师。
在这个学校，全体师生都知道一件事：你可以不尊重教体育的张老师，但你一定不能不尊重他老婆余老师。
终于，张老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先是扫视一圈教室，然后严肃地问：“怎么还不下课？”
众同学默然：求求您了，快把你老婆领走吧！
余老师转头，非常委屈：“老公，这道题我做不出来。”
体育老师忙快步上前，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安慰道：“没事，你先歇着，我看看。”
然后看了片刻黑板，拿起粉笔唰唰唰地写起来。
写完后，说了声“下课”，拥着自己老婆，走了。
同学们立刻蜂拥而出。
这样的狗粮吃过太多，都免疫了。
没错，那两个总是撒狗粮的人，就是十年后的余小鱼和张嘉沐。
当年，缘“沐”求“鱼”终成一段佳话。当然，那又是另外一段美好的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