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散尽 （三）

       季暖真心不想爸妈他们现在给她弄出什么幺蛾子···因为现在公司刚开始起步阶段，而且很不顺利，每天要应付的人和事太多，业务什么的都是全新的模式，也需要一边学习一边摸索。每天都很累。这种时候，更不愿意后院起火·····

       季暖开着车，就这么神游天外的回想了一路的过往点滴。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将车停好之后，她进自己房间换了身干练的套装。今天外出去了趟山里，一身的休闲装，衣服鞋子上沾了很多泥巴，有些脏。去见爸爸，她不愿意以这种形象过去，所以特意回家洗漱一下。她也不想赶在饭点的时候过去，因为她并不想和他们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收拾好之后又到客厅去倒了杯水喝。

       "你这刚回来，又要去哪里？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天黑了还往外跑！你是有多忙？”妈妈从自己卧室出来，正好碰到穿戴整齐挎着包又要外出的季暖，没好气地问道。

        “邻村同学叫我出去一起吃个饭，不在家吃了。”季暖紧了紧手里的包，没想到老妈这个时候冒出来，应付了一句就要走。那包里，有她给爸爸买的一身衣服，她买了好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过去。今天刚好一起带过去，这可不能让老太太看到的。

        “你爱去哪就去哪，反正我也没做饭，你要是吃就自己做，出去吃刚好啊，也不用做了。”

        “嗯······”这种交流······可真累······

        季暖没开车，就那么步行走着去了爸爸那。

        虽然爸妈的婚至今也没有离，但他们就这么分开过了十几年了。日常生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对于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佩服这三个人的毅力······而且他们现在其实都在同一条大路上住着，只不过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罢了······日常难免也会有外出偶然碰到的尴尬。当时季暖还庆幸他们村这条大路幸亏是修的足够长啊······不然她妈这十几年下来，还不得天天登门去闹啊······

        爸爸和那个女人现在住的地方，是他自己重新找地方修建的一处生态园，经营和住宿都在里面。听说生意还不错，不过自从爸爸离家之后，她很少会主动过来。一方面担心妈妈知道了会和她闹腾，一方面是她虽然心里也觉得爸妈应该分开，但是他们毕竟还没有离婚，她并不能做到把她妈扔在一边，就不管不顾的跑来这里看爸爸和另一个女人举案齐眉······其实内心深处很抵触。

       “老二啊！你们这事做的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们家的事，我可真的什么都懒得管了！”

       季暖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最里边一件茶室里传来自家大伯的声音。这个大伯，怎么说呢······人是好人，就是在四个兄弟中没有半点威信，空有老大的名头，又什么事都不管不问的那种，可偏偏谁家有事都不能不和他讲，不然就是弟弟们目无尊长，他又不乐意。

        "得了吧老大······我们真有事的时候，你管过吗？还不是全靠二哥出头？二哥家的事，都这么多年了，他自有分寸。他想怎么做还用得着你说？我就是觉得这事要是让二嫂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

       这是四叔的声音，四叔只比季暖大了十多岁，是他们家族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应该说从小到大都是爸爸的小跟班，他俩关系最铁，所以，他们家的事，四叔多半是站在爸爸这边的，而且除了这个二哥，其余两个哥哥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这俩都在，说明三叔也在，只不过三叔是兄弟姐妹中最狡猾的一个，从来都是和稀泥。所以季暖也就没听到再有谁说话。

       今天这是？爸爸不只叫了她一个人吗？是凑巧还是就为了和她同一个时间碰面的？

       她继续向前来到茶室外面，伸手敲了门。虚掩的门顺着刚才敲门的力道自己打开了······

       屋里的兄弟四人，同时转头看向了门口。“小暖······”

       挨个打过招呼之后，季暖也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爸，你找我什么事？今天怎么这么巧，都过来了？”

       “那什么···已经吃饱喝足了···咱们该谈的也都谈过了，就先这么着吧，二哥你怎么安排都行，到时候再电话联系，我们就先回去了。让小暖和二哥再单独坐会聊聊吧？”

        四叔看向他的另外俩哥哥眼神示意了一下，兄弟几个倒是默契十足，一同起身离开了。

       “小暖······爸有个事，想先和你透个底。还有就是你妈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让你帮我再说说看，看能不能先把婚离了······”

        “劝我妈的事，我明白，我会的，等过段时间十一放假了，我想着带她去南方转转，让她多感触感触外面的世界，希望她能把自己心思也打开一些······趁着外出散心，再把这事和她好好说说看吧。能不能成的，这都十多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了······”

        说起这个，季暖就一阵头疼······她真不是没劝过，可妈妈那人一根筋到底。只要她一开口，老妈就认定了爸爸和她私下里密谋害她。认定了季暖就是那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骂她的话也一次比一次难听······她实在是累了。

        “除了劝我妈离婚，还有什么事？还需要先透底？你直接说吧，别让我猜来猜去的，累······”季暖这话说的很直白。

         “就是我和小丽······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过几天就满月了···家里没有人知道，我谁都没说。不过，纸包不住火，这事你们迟早都得知道的。所以，这两天小丽和我商量想给这孩子办个满月酒。这些年人家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没哭没闹的，对你也挺好的。我就想着，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孩子，也得跟着我上户口才行······不然就只能落到小丽的户头上。你叔他们几个今天过来就是这个事。我想着让他们再给你妈那边说说看。”爸爸的眼神有些恍惚的看着季暖。

        季暖哑然······她听到这些话，愤怒、悲伤、哀怨、难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就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伟大的父亲······有点渣！

       “对我好？我俩总共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你是怎么看出来好坏的？你们有了孩子居然还可以做到这么密不透风，我还挺佩服的。不对，是你们三个人过成现在这个样子，我都挺佩服的！我觉得，你们才是过家家的小孩子！”这么多年，季暖对这仨的态度，虽然都是不冷不淡的，但是基本都是尽量温和的。

       可今天····她觉得自己要失控了····或许是气愤爸爸每次的先斩后奏，或许是气愤爸爸说的那句话，再或者，是因为这个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孩子······是的，孩子才是季暖发怒的根本。因为孩子，她知道，她要彻底失去这个爸爸了······她也知道，那个家注定要残缺不全了。

       “爸？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你后悔过吗？你现在幸福吗？”找回理智的季暖，看着面前的男人问，带着疑惑也带着冷漠。他俩年龄差了那么多，她才不会相信他们就没有矛盾，真就能和和美美的不吵不闹呢！

        爸爸显然还没从季暖的上句斥责的怒吼中缓过神来。听到季暖问他，便回道：“后悔不后悔的，自己选的路就要走下去，这些都是自己的责任，不是吗？再说小丽她人真的不错，对我也好。而且我俩还可以一起做事业，过日子磕磕绊绊的时候谁都会有的。我就想着······”

        “如果我妈知道你们已经有了孩子，她更不会和你离婚的！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季暖打断了爸爸的话，她不需要再听下去了。因为她看出来了，爸爸有后悔，只是这后悔还不至于让他再走一次回头路罢了。过日子，细水长流，柴米油酱醋茶的岁月里哪里会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去点缀？只不过是对比着哪一个相对来说更好一些罢了。

       “我和你妈的事情，真的不好再拖下去了······我找人咨询过，我和你妈都分居这么多年了，感情已经没有了，婚姻也是名存实亡的。但是，是法律承认的事实婚姻，如果到时她就是不同意了，我再找找人，你······能不能代替她和我去一趟法院，代表你妈妈签字和我办理离婚手续？”爸爸的话，问的小心翼翼。

        季暖听到这话，心已经彻底凉了······她知道，如果换成她妈坐在这里，只有一句话：“想离婚？下辈子吧！”

        可她不是妈妈，她也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本来就想让他们离婚，她想让妈妈不要再活得那么痛苦，她自己也想在那种不幸的环境里解脱。

         但是爸爸的做法，她没法接受，也不可原谅。可是，她更想让这件事情快些结束·····如果注定是死刑，为什么不痛快些呢？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什么要求，你说，爸爸一定做到！”

         “我们先和妈妈谈，尽量让她同意离婚，不到最后不走那一步。如果我出面真能为你们办理离婚，不要让我妈知道。你和小丽想结婚就只能领结婚证，不准办婚礼！你什么事都能做到别人不知道，那就偷偷去领结婚证，不准让我妈知道！如果连这个要求你都做不到，那你就不要来找我。”

         “好！爸爸答应你！一定做到！”

         父女二人就这样达成交易一般的结束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