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极小的海域,小到什么程度呢,嗯,它大概看起来更像一池方塘。
日照返程途经张家港,遂买了一张票中转。邻座是一位白净的少年,家住某个我已经记不清了的县,在张家港读书。
三天的旅行,虽非马不停蹄地赶路,也算一刻没得闲。当我倚靠着窗户醒来时,窗外草木疾速倒退,少年已经坐在身边。我突然感到一种不安。
“不会坐过站了吧。”本是心理活动,却由于大脑不清醒竟出乎意料地说了出来。
“你到哪?”男孩似乎并不怕生。
“张家港。”
“没到呢,不过快了,大约还有15分钟。”
“你也到张家港下车吗?”我仔细打量着那男孩,被他白色衣领上的飞鹤图案所吸引。
“对,在那读书。”
“那正好能当我的导游啦。”
于是,我们便聊起张家港的海。
我哪是要他做我的导游,不过是要他给我介绍一下这座陌生的城市,顺便指了去在海一方的路。最终他也只是给我指了路,然后飞快地消失在汹涌的人海里。
在海一方给我清凉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阴天。那里的“海滩”有一种明显人工铺设的痕迹,没有干燥的细沙,也没有曲折的自然分割的海陆线,多的是拿着塑料桶和小铲子在岸边赶海拾贝的小孩。
远礁有人在划艇,平静无风的海面随之激起一道移动的飞瀑。飞瀑越来越大,驾驶者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他的皮肤在微霾中更显黝黑,但他好像丝毫不在意,驶进“港口”后,皮艇上迅速出现了新的游客。
我却不如他们兴奋。报亭里售卖的面包分外难吃,汽水中弥漫着酸了的梅子气息。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人在野餐,有人在恋爱。我决定冷眼旁观。
这里的石凳被各式各样的屁股磨得锃亮,是大理石本身的光泽也不一定。离海面约四百米处茂密地生长着大片法桐,几片叶子在孤独地飘零,一对老人信步其中。我更喜欢岸上的风景。
捡了一个位置坐定,刚好能看到远处参差起伏的小山。山那边是海,更大的海。所以这座小山根本就是连岛,地图这么告诉我。
“凯晴!”
凯晴她刚从连岛离开,忽然我感到失落,又迅速被一种虚空包围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热衷于看免费的风景又厌悻它糟糕的设施和服务。也许他们都是,也许,他们能从任意一种消费中得到乐趣,而不在乎钱的多寡和服务的优劣。
我从极大的失望中清醒,渐渐意识到自己对这片公园式的海域要求未免太过苛刻,认为这座城市无温情可言也恰恰由于自己冷漠在先。至少,它的BRT快速公交是真的又快又便宜。
看如织的游人玩得多开心啊。人工铺设的沙滩太薄,而沙滩人又多,所谓沙滩早已成了泥淖,可这并不足以阻挡孩子们光着脚丫享受“赶海”的乐趣。大人们则满足地站在那儿,时不时像拎小狗小猫一样把他们从一边带往另一边。
我想起自己的小时候。爸爸妈妈似乎对我陪伴不多,所以我常想念那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画面,也常忆起父亲为我送伞的镜头。后来这些记忆愈发的不清晰,时间和事件经常错乱不堪,可我似乎乐此不疲地从中获取满足感。
躲在云层后的太阳发出最后一丝不起眼的光亮,倦意就快让我睁不开眼。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出发,明天上班。
再见,在海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