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虽然很失望，可他心里有数，孙燕迟早要离开无锡，她和他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他不应该心存幻想。可是他还是渴望有个老伴儿，对他真心实意。在他出差回来，能在家等着他，给他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然后两个人一起说说话，可是这一切难遇又难求……

几滳清泪流下了眼角，他擦了一下，定定神，然后回信息说：“既然到了南京，你就安心的陪儿子吧。”

孙燕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你都跑南京去了，我还能怎样想？”

“我可以回无锡呀。”

“真的吗？”

“真的。”

于海思考了一下回信息说：“你想清楚再作决定，好吧。你来无锡，我们要有个合理的身份才能在一起，你懂吗？”

孙燕回复：“我知道，我会处理好再来。”

孙燕说的是真心话。在外漂泊多年，她非常渴望过稳定的生活。她认为，只要她愿意到无锡，能和于海在一起，她就能过安稳的日子。他有事业，有交际圈子。她崇拜他，服他，乐意听他的话。只要他把她当老婆一样待，没有二心，她就会用心用意待他和他的子女。

至于陈春。她觉得她不欠他什么，她孙燕黄花大闺女嫁给她，在他乡风雨兼程几十年，她从没感觉到他的温暖和担当。

在信阳和无锡这些转折点。他的作为更让她失望。

她认为上苍眷顾她，让她遇见于海这么优秀的人。她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孙燕最难过的坎是儿子这一关，不管再大的诱惑，只要儿子不同意，她就得放弃。

但是，儿子凭什么不同意呢，儿子肯定不会干涉她，会同意她的决定。

对！今天就跟儿子讲，儿子下班回来就说

她精心做好了饭菜，等着儿子下班回来。

在饭桌上，娘儿俩吃着饭，孙燕斟酌着该怎样开口。她想了想说：“小宝，你感觉我和你爸爸的关系怎么样？”

小宝说：“你们过得怎么样我清楚得很，在一起连基本的沟通都没有，象两个陌生人。”

孙燕颇有感触地说：“我如此上进，怎么就带不动他呢？”

小宝说：“我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爱讲话，改不了”

“我想和他离婚。”

孙燕壮着胆子冲出这句话，然后飘了儿子一眼。

小宝心里震了一下，他没搭腔。依然聚精会神地吃着饭。

孙燕又接着问儿子：“我要离开你爸，你会认我吗？”

小宝说：“不管你走到哪里，你就是我的母亲，我能不认你吗？你老了我当养活你，还是照样养活你。”

孙燕听儿子这么说，心里就踏实了。她大胆起来，想了一会儿，她说：“我在无锡认识一个人……”

她简单地说了大致情况，然后又轻声细语地说：“我几次想对你讲，不好意思张口，怕对你有影响，压在心里一直不敢说。”

小宝放下了碗筷。一脸严肃认认真真地说：“你不用考虑我，现在任何人都左右不了我的心情，我理性得很。”

说完他走到沙发坐下，然后说：“我听明白了，你们之间是他想要你的陪伴，你想要他的担当。你要知道，要了解一个人得很长的时间，他的人品，他的能力，他的家庭你了解多少？”

孙燕紧忙说：“我了解他，他思维敏捷，有责任心……”

“你多大岁数？搞得像个小姑娘似的，还追求爱情，爱得轰轰烈烈的样子。”

小宝不耐烦地打断了妈妈的话，生气地说：“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道德问题，是抛弃糠糟之妻。是背叛。你良心能安吗？”

孙燕怔怔地看着儿子那张愤怒的脸，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她不知道她亲爱的儿子，为什么这么抵触她的选择。把她的盼望贬得一无是处。

她在心里说：“儿子啊，你不知道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心愿活着到有多累，多无趣。”

小宝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又缓解了点态度继续说：“咱们大家庭都是传统的个性，你以后怎么去面对这些亲人，我怎么去面对？”

孙燕脸扭一边沉默没答腔。小宝停了一会儿又说：“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你想好，选择了你就别后悔。”

孙燕见儿子的态度有些转变，忙抬头追问一句：“那你以后还认我吗？”

小宝没好气地说：“我不会去看你，除非你自己回来。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就瞎折腾。想一出是一出。非碰的头破血流再回头……你好好想想吧，我出去转一会儿。”

小宝开门出去了。

孙燕一个人在家坐着，头脑里嗡嗡的。她回想着小宝说的话。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可以接受儿子的不孝顺。但如果是因为她的选择造成儿子的叛逆和抛弃，她就身在哪里也开心不起来。

可她又舍不得放弃于海。

她起身收起碗筷到厨房。洗完碗她走进房间，紧关房门。

她坐下来沉思一会儿，心里闷的难受，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想想还是给姐姐打个电话吧。

在电话里，她简略地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姐姐，把她想作的决定也告诉了姐姐，让她帮参考。

电话那头的姐姐孙辉思考了片刻，然后发表观点说：“我坚决不赞成你迈出这一步，你的儿子这么优秀，你咋还能有这种想法？再一个，你就是离开了陈春，如果他以后身体不好，有病，把重担都压在小宝身上，也会牵动你的心。原生家庭过不好，你走到哪里都不幸福。你们夫妻在一起，曾经相沫以濡，同甘共苦那么多年，你能忍心抛弃陈春吗？真到那一步，你那一大家子亲人也不会认你，以后小宝回老家，怎么面对他们？”

孙燕说：“以后我会真心实意，待于海和他的子女。于海说他的孩子很尊重有文化的人，他的孩子都上过大学。我想，有我和于海的共同维护，说不定我的儿子和他们会成为好朋友，我的儿子还多几个亲人呢。”

姐姐情绪激动的说：“你想得美，他的子女会恨你的。”

孙燕反驳着说：“怎么会恨我呢？他们的母亲去世十多年，我也不是第三者。”

姐姐说：“到你老了不能动的时候，看他儿女管你不？咱农村人也没有退休金，养老金，人家儿女还以为你想他爸爸的钱呢？燕儿呀，你要听我一句劝，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过日子。他姨父是个实在人，话少。这多年在外面，你什么事都冲在前面，吃了不少苦。这我都知道。现在你家条件好了，就差个儿媳妇。小宝才几岁时，你就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长大了你又要和他爸爸离婚，你对得起孩子吗？于海是个好男人，唉，咱们没有这个福气。你忘了他吧，时间长了也就不想了。”

姐姐的一席话，说得孙燕无力辩驳。姐姐说的是生活中的现实。可她一直有意回避不去 思考。她沉迷在自己假想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姐姐把现实又摆在她面前，她必须得面对，更不能回避自己的责任。她抑闷地想了几个小时，然后给于海发个信息：“你好，睡了吗？无锡我不来了，保重。”

于海回信息了：“知道了，你有你的难处，我理解。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了，余生咱都好好的活着，保重！晚安。”

孙燕苦笑了一下，不想醒的梦，终归还是要醒的。

这一夜她失眠了。

早上，儿子上班走了孙燕才起床，她晃如隔世一般，头重脚轻，打不起精神。她到卫生间洗漱一番，清醒一下后，就到外面转转，想找点活干。

后来还是选择在一个小餐饮店去打工。老板是个九零后的小伙子。几天熟悉之后，她知道老板的爸妈也是上世纪90年代从农村出来的打工者。他们是做劳保五金生意，现在落户南京，有自己的店面，固定的客户。儿子想做餐饮，他们帮儿子兑这个小店了让他从头做起，慢慢摸索一条路出来。

孙燕又是一次触动，同是外乡打工人，人家的眼光格局就是不一样。

深夜十二点，孙燕接到二伯哥打来的电话。孙燕婆婆去世了。

婆婆是一个慈祥的老人，生性善良，遇事不计较，一生围着子孙转，孙燕对婆婆是感恩的，儿子留守在家的那些年，多亏奶奶的疼爱和照顾。

第二天在天南海北的孙男孙女，儿子媳妇匆忙赶回家中，料理老人的后事。送老人最后一程。

封棺的那一刻，亲人都围着棺木看老人最后一眼。陈春这个沉默少言的汉子，围着棺木望着母亲的仪容失声痛哭。

盖好棺木，他又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双手捧着脸，抖动着肩膀哽咽着。他的伤心，不只是母亲去世，还有憋屈。这两年他过得压抑，不开心。他认为老婆孩子都看不起他。

孙燕看着他那样子，心里也很难过，他们结婚几十年。他第一次看见他流泪，哭得那伤心。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家人，她心疼他，她希望他开开心心的。但她不想走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