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的一切更是奴隶。”——卢梭《社会契约论》
第一章 秦艽的所见与甘遂的推理
我叫秦艽，是个中医，这一点大家已经都知道了。
我旁边这位正在给人把脉的仁兄叫甘遂，自从他推理出大青龙汤谋杀案的真凶之后，他就有了个新的称号：医探。自从出了上次那个大青龙汤谋杀案，政府就命令所有医疗机构：在病人的药没吃完之前，不能再开同样的药。当然，这个命令真的让人很无语……
2月13号是情人节的前一天。这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情侣组团来买中药，估计现在的情侣们不是逛街就是开黑打皇者荣耀去了，根本没有我们老一辈的高雅情趣，我们那会儿过情人节都是去图书馆约自习……
就在我回忆大学生活的时候，甘遂突然叫了我一声。
“秦艽！”
“嘎哈？”
“帮我个忙呗，我的针灸针昨天落在黄芪的诊室里面了，帮我去拿一下，我这边排了几个针灸的患者急着要用，我走不开。”
“好吧，黄芪在哪个诊室来着？”
“706诊室，今天他不上班，但是门一般不锁。”
“行，我去去就来。”
天枢堂门诊部一楼一共有七个诊室：704,705,706,707,708,709,710。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逐一介绍每个诊室的大夫。
我很快就到了黄芪的诊室，正要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出来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着实吓了我一跳，我们互相打量着对方，他长得有点像……黄芪！噢！我想起来了，这是黄芪的大儿子黄芩，平时黄芪经常带他来玩。黄芩这孩子很受总裁赞赏，不仅聪明而且好学，总裁经常带他去药房教他怎样鉴定药材。
不过，他来他爸的诊室干啥？
我正要开口问，黄芩却抢先一步说：“啊！秦叔好！我……昨天貌似把作业落到我爸的诊室里了，今天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额，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黄芩连忙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回去再写一份吧，也没多少作业。”
我：“好，早点回家吧，你爸呢？”
黄芩苦笑：“他在家里打皇者荣耀呢，明天他就要出差去了。”
我：“嗯，你要好好学习啊，不然将来还得学医。”
黄芩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觉得学医还挺好的啊……啊！秦叔再见！我得赶紧回家了！”
说完就边挥手边往家跑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黄芪逝去的青春。
我进706诊室找到针灸针之后就赶紧返回了我和甘遂的709诊室。
甘遂：“去这么久，针灸针这么难找啊？”
我跟甘遂说了说在706诊室碰到黄芪的儿子一事。
甘遂：“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天就平静的过去了。
是2月14日，是正儿八经的情人节。总裁和秘书去B市图书馆约自习了，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大年纪了……
“秦艽！”
这又是甘遂在叫我。
我：“嘎哈？”
甘遂：“黄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他要去出差。”
我：“我知道，昨天听他儿子黄芩说过，怎么了？”
甘遂着急的说：“黄芪还说，他儿子有个同学生病了，他开了个方子，一会儿会让黄芩带过来。”
我面无表情甚至还想笑：“嗯，然后呢？你给人拿药不就完了吗？”
甘遂一脸无奈：“其实，我现在马上得走，刚接到总裁的紧急通知，让我替他去参加一个会议。”
我不禁掩面：“总裁……真是够了……借着约会来逃避开会……”
甘遂：“别说了，我开会去了，你给小黄拿一下药啊，拜托了！”
我苦笑：“行行行，你快走吧。”
甘遂走后，过了一个多小时，黄芩来了。
黄芩：“秦叔，我来……”
我赶忙打断他：“停！不用说了，拿药要紧，方子给我，我马上给你拿药！”
黄芩一脸惊愕：“嗯嗯……好，好，谢谢秦叔。”
我看了一眼方子，没错，是黄芪的字体，化成灰我也认识。方子上面写着患者叫朱砂，应该就是小黄的同学了……
黄芩：“秦叔，我爸开这个方子的时候特别认真，改了好几次呢！”
我看到有几味药的剂量在写的时候好像确实有改动的痕迹，诸如把12g改成10g，把25g改成24g等等，我不禁佩服起黄芪来，他竟然用药用的这么精确，以至于1g也要斟酌半天改来改去，但难道他不知道有的抓药人员可从来不在乎这1g的误差吗？哦，对了！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你认真而药房的人不认真，那顶多是误差一点点，如果你和药房的人都不认真，那误差就大了去了。”
抓完药，送走黄芩，我又细细回想起中药老师的谆谆教诲……
下午的时候，甘遂回来了，我问他会议开的怎样，他说没怎么听。确实，听了容易睡着，不听的话还能自己静静的思考人生。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甘遂问起黄芪的儿子来拿药的事情，我说药已经拿走了。
是2月15日，这天是除夕，晚上大家都要回去过年，白天的时候，所有的大夫贴完春联就都聚集在天枢堂中医门诊的会客室里，大家一起吃个午饭。
趁此机会，我来和黄芪请教关于精确用药的心得体会。
我：“黄兄啊，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你觉得一个药开25g和24g有什么区别吗？”
黄芪：“嗯？何出此言？我平时开药的时候很少想这么多啊，哈哈，你喝多了吧？”
我：“我没喝多，我就想问问……”突然间，我不禁后背发冷，不对！这里面有问题！黄芪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他对我从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甚至知道各自的秘方，所以他没有必要隐瞒这点小事……
大家都回去之后，我叫住了甘遂，说出了我跟黄芪的谈话内容，以及黄芪那天开的那张方子的疑点。
甘遂听完，说：“毫无疑问，这里面有问题。一个药开1g和2g确实有很大区别，但24g和25g……这……我水平有限，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这就好比一个团子和两个团子有很大区别，明显重了很多，但是24个团子和25个团子……你觉得他们有很大区别吗？？？”
我：“我觉得没有。”
甘遂：“可见，改方子一事，乃是别人所为。”
我：“那会是谁？”
甘遂：“这个方子自始至终只经过一个人的手。”
我：“难道说是……黄芩？”
甘遂：“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掉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我：“可他为什么要改方子？”
甘遂：“试想一下，黄芩虽然跟总裁学过两天中药，但是他仍然没有中医的思想，所以他不会开方子，更不敢改方子。”
我：“既然他不敢，那你为什么说是他改的？”
甘遂：“如果他有底方呢？”
我：“这样一来，他就能照着底方去改！”
甘遂：“现在的问题就是：他拿的是谁的底方？”
我：“这还用说嘛，肯定是他那个同学的嘛，好像叫朱砂。”
甘遂：“你是不是傻……如果真是给那个朱砂同学拿的药，那么明明他爸黄芪的方子就能治好那个朱砂的病，黄芩为什么还要改他爸开的方子？”
我：“对哦，为什么呢？”
甘遂：“只有一个可能，底方的所有者，另有其人！”
我：“不管是谁的底方，既然那个人有底方，为什么不直接拿着底方来开药，何必搞这么麻烦？”
甘遂：“秦艽，你忘了，自从出了上次那个大青龙汤谋杀案，政府就命令所有医疗机构：在病人的药没吃完之前，不能再开同样的药。而且全B市的各大医疗机构，不论医院还是诊所，病历和处方全部共享，确保没人能在自己的药吃完之前拿到同样的药，杜绝类似大青龙汤谋杀案的事件发生。”
我：“这个命令有很大弊端啊。”
甘遂：“你说说它的弊端在哪？”
我：“万一某个患者出门就把药弄丢了，那岂不是……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个人把药弄丢了，黄芩为了不耽误那个人的病情，才帮那个人过来拿药！”
甘遂：“傻子终于开窍了……不过，你为什么没跟黄芪说他的方子被改的事情？”
我：“我觉得黄芩是个好孩子，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总之他不像是做坏事的人，不如暗中成全他一下。”
甘遂：“秦大夫真是细心，哈哈！不过，黄芩到底想对他爸隐瞒什么？”
我：“咱们都年轻过，能跟家长隐瞒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个是考试成绩，另一个是……”
甘遂：“是什么？”
我：“你猜。”
甘遂：“我懒得猜了……等等，我记得前天你说你在黄芪的诊室碰到了黄芩，黄芩去他爸诊室干什么？”
我：“找作业啊。”
甘遂：“没那么简单，我猜黄芩应该是用他爸的电脑调出了某个患者的病历处方。”
我：“有可能，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丢了药的那个人没把自己的方子给他看吗？”
甘遂：“也就是说，黄芩是在暗中帮助那个人，所以没管那个人要底方。”
我：“不一定是暗中帮助，也可能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方法提供帮助的。”
甘遂：“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摸不着头发。不过，反正黄芪的电脑里有访问记录，一看就知道了嘛。”
我：“对对对，差点忘了。”
我们来到黄芪的诊室，打开他的电脑，登录他的医生账号，我觉得黄芪基本上已经没有隐私可言了，因为他的密码太好猜了……
甘遂作为计算机高手，点了几个快捷键就召唤出了访问记录，没错，前天确实有人登录了黄芪的账号，前天只有我和黄芩进过黄芪的诊室，所以，可以确定那天是黄芩登录了黄芪的账号。
接下来就是查看那天黄芩调走了谁的病历。
很快，在搜索记录里找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白芍。
是一个女孩。
看了白芍的病历处方之后……
甘遂：“原来这姑娘……跟黄芩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啊。”
第二章 黄芩的日记
我叫黄芩，我的父亲黄芪是一名中医，他在B市最大的中医门诊部工作。同时，他也是我雇的演员，只是没有出场费而已。
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剧作家，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自己是作者”的剧中人。我想让我剧中的人物在我一个人的表演的驱动下，不自觉地念出我为他们设计的台词。我成功了，而且不止一次，他们就像我手中的木偶，不过跟一般的木偶不同的是，他们身后没有吊线，他们，是有生命的木偶。驱动这些木偶的，是我的表演，或者说，是我的谎言。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叫白芍。
2月13日，她生病了，去天枢堂看病，是猫叔给开的药，猫叔就是天枢堂的总裁。他总是在闲暇的时候带我去药房认识中药。
白芍在回去的公交上把药弄丢了，我听说了这件事，就跟她说：“这事包在我身上，那趟公交的总站就在我家附近，我去帮你拿回来。”很明显，这是个谎言，我都不知道公交总站在哪，要想知道还得上网查一查。
白芍表示特别感谢，又问：“那我去哪里拿药呢？”
我回答说：“明天下午来B市图书馆拿药吧。”
白芍：“嗯，谢谢你。”
B市图书馆是B市的地标性建筑，而且离我们都不算很远。
有人会问：为什么不约在学校门口？
我的理由很简单：大过年的我不想让自己的好心情受到影响。
我去了公交总站，虽然知道问也白问，但还是问了问，结果可想而知，那药估计被当成垃圾给扔掉了。还好我有B计划。
我去了我爸的诊室，从他的的电脑里调取了白芍的病历处方。这虽然是猫叔开的方子，但是，B市的所有医疗机构已经实现了信息共享，在任何一个大夫的电脑里，只要登录账号，就能调出所有人的病历处方。感谢政府。
拿到白芍的病历处方之后，如果方子上面没有大夫的签名，药房是不给拿药的，而且药房也有记录，白芍今天已经拿过药了，不能再拿。事到如今，只好找一个跟白芍症状一样的人来顶替了，这种人实在不好找……但是，哼哼，这种人可以是我的剧中人啊！
于是我虚构了一个情景：我的好兄弟朱砂得了病（其实这个朱砂是我的一个小号），他通过手机给我发来了他的症状表现，跟白芍的一模一样，然后我爸开出了和总裁一样的方子。
（我了解我爸和总裁的开药习惯，他们在大学是一个班的，经常交流，在治疗某些疾病的时候有着共同的思路，啥？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虽然不懂中医，但我能听出他们在交谈的时候经常达成共识。）
上面这一段是我虚构的，而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爸看了朱砂的症状之后，最后开出的方子跟猫叔开的不完全相同，但是却很相似，只有部分药物在剂量上有微小的差别，比如有一味药，猫叔开了24g，我爸开了25g，我不知道相差的这1g有什么重大意义，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改成和猫叔的方子一模一样的吧。
，2月14日，是个约会的好日子，我在天枢堂拿了药之后就赶紧去了B市图书馆。
后面的事情就很顺利了，我和白芍在图书馆约了个自习，真是愉快的一天。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我目送白芍上了公交车。我笑着转过身，两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是猫叔和……猫叔的秘书！
糟了，被猫叔看见了，千算万算，怎么没算到这里会碰到熟人，天哪，我爸知道了怎么办？额，他也不能怎么办……啊啊啊啊，我妈知道了怎么办啊！！！！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我有些语无伦次：“猫……猫叔好！秘书姐姐好！”
他俩相视一笑：“年轻真好。”
我：“猫叔，您可千万别让我爸知道啊！”
猫叔看着我，微微一笑：“知道什么？嗯？——秘书姐姐，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秘书赶忙转过头去，神秘一笑：“我怎么知道？”
猫叔：“哦？是吗？那没事了，咱回去吧。——小黄，你也回去吧，你将来一定比你爸强！”
我语无伦次：“谢谢谢谢猫叔，猫叔再见！秘书姐姐再见！”
我赶紧离开，不管怎样，除了半路杀出个猫叔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白芍以为我给她的药是她落在公交车上的那包；
我爸以为他在给朱砂开药；
秦叔以为我在给朱砂拿药；
而朱砂这个人却根本不存在；
电脑系统被我钻了空子，让白芍在原来的药没吃完之前就再次拿到了同样的药。
我想这应该能瞒过所有人以及电脑系统吧。
还有一个问题我没弄明白：
我将来会比我爸强？猫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三章 总裁的回忆
我是天枢堂的总裁，人称“猫叔”。
2月14日这天，我跟秘书去B市图书馆约自习。
我们正在小声探讨《伤寒奇正书》的修改事宜，这时，一个孩子推门进来，我跟秘书说：“那是黄芪的儿子黄芩吧，情人节不是出去玩而是来图书馆，将来必成大器。”
只见黄芩和一个同龄的小姑娘坐在一起，黄芩拿出一个袋子，这种袋子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们诊所的专用袋，袋子上还印刷着天枢堂的logo，那是我在学生时代设计的。
千里送药？图书馆约会？黄芩可以说是很浪漫了，有前途，比他爸强。
看到黄芩这么会撩妹，我不禁想起了大学的时候，黄芪的一些事情。
在B市中医院大学学习的时候，班上有一个漂亮女孩给黄芪发了条微信：“黄芪，晚上可以一起自习吗？”
黄芪给人家女孩的回复是这样的：“你不要喜欢我！”
我想对方当时应该是一脸懵逼吧……
后来这就成了关于黄芪的一段“佳话”。
每当提起这件事，黄芪总会唱起一句歌词：“往事不要再提”。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我和秘书正好看见黄芩目送他的女友上公交，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
不过我比较在意的事情是，黄芩管我叫叔，管秘书叫姐姐，对此我只能说，他真会说话。
哎？等等，刚才跟黄芩约会的那个小姑娘有点眼熟啊，她不是昨天来找我看病的那个吗？我不可能记错的，天枢堂很少有学生来看病，大部分是中老年人，那天只有这么一个学生来看病，所以我一定没记错。昨天刚从我那里拿了药，怎么今天又从黄芩这里拿药？
难道说……
看着那个小姑娘走上拥挤的公交，我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回头一看：是黄芪。
我：“黄芪，你不是出差去了吗？”
黄芪：“是啊，我来图书馆出个差。”
我：“这么多年的习惯还是没变，行，今天咱仨就住在图书馆了。那啥，黄芪，你回去把账号密码改一下，虽然全市医疗信息共享，但也不是说你把密码设成666就行，实在太不安全了。”
黄芪邪魅一笑：“我觉得666就行啊，多好猜。你说是吧？”
我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回过神来，说：“你……这波助攻打得不错！”
黄芪：“不过，你们得帮我瞒着孩儿他妈，毕竟在天朝，大部分母亲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她们见不惯早恋。”
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黄芩的小心思的？”
黄芪：“毕竟我是他爸，我只要想想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就能推导出他现在是什么样。毕竟‘早恋不影响学习’这一命题在我的身上得到过最有力的验证！说‘早恋影响学习’的人只不过是给‘自家孩子学习不好’找的借口罢了。”
我：“那你跟咱班那个漂亮妹子说的那句名言：‘你不要喜欢我！’是怎么一回事啊？”
黄芪一本正经：“我……我这不是为了将所有时间都投入中医药复兴的伟大事业中去嘛！哈哈！”
完
值此新春佳节，我就给大家讲这么一个故事，至于具体总裁和黄芪开的是什么方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把握爱情，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参考文献：
《嫌疑人X的献身》东野圭吾
《恶意》东野圭吾
《白夜行》东野圭吾
《解忧杂货店》东野圭吾
《局外人》加缪
《社会契约论》卢梭
《黄金时代》王小波
《火车》宫部美雪
《冰菓》米泽穗信
《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衣笠彰梧
《小王子》圣埃克絮佩里
《唐人街探案》陈思诚
《月色真美》
《狐妖小红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