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文丨兔子少年

我站在寂静的荒野上,试图抓住穿过指间的风的尾巴。我想寻到你,却只闻到孤火的余烬,在眼里撒进贫瘠的灰尘。就这样,我的心里失去了你的踪迹。


呼喊


(一)

苏河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不到,电话那头是阿北,模糊不清的哭声从那一头传来,让苏河一个机灵就清醒了过来。

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才好不容易分辨清楚阿北的情况,大概是看了电影想起了伤心的事情,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也只能打给苏河。

为了自己后半夜的幸福,好说歹说耐着性子才把姑娘哄好,乖乖地洗澡睡觉去了,无奈的放下手机。窗帘没有拉紧,有月光射进屋子里,苏河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意识游离,却睡意全无。

和阿北熟络起来也就是这半年,这半年对苏河来说,倒是改变很大。现在的苏河不喜说话,狭长的眼睛附在长长的睫毛下,蓄着一池子的水,让人神迷也让人颤栗。丝毫看不出之前玩世不恭,乐观开朗的样子。

一切的缘由是因为顾凉生的离开。

没错,双生一样的朋友,忽然有一天醒来,发现另一个人早就离开许久,空空荡荡的房间,孔雀鱼在鱼缸里快活的游弋,算是对苏河最后的交代。

苏河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凉生离开的理由,倒是电视剧情一般的想了无数个推测,得了绝症?只是出去散散心?又或是有其他什么不同的际遇。可是身为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都没有知会一声便悄然离开,再怎样也猜不出这原因了。

过去了半年,身边的人来来走走,季节过了,鱼缸里的鱼也换了一次,窗台的花谢了,苏河把死去的鱼和花埋在了一起。从来没有这样伤感文艺的一面,让苏河也觉得自己已经陌生了起来。

阿北是喜欢凉生的。苏河在凉生离开的半年里才发现,自己看似在圈子里很受欢迎,身边的人却是有意无意接近凉生而来。于是索性关闭了交际雷达,过起了离群索居的日子。但是阿北却并不一样,是在这半年里依旧愿意站在苏河身边的朋友。

她会在周末的午后给自己打电话,一起来凉生的公寓喂喂鱼,浇浇花;当然,也会在工作室的夜里看电影,哭的难以自持地给自己打电话。但是苏河并不厌烦这样的姑娘,反而有点喜欢起来。

她独立,她自信,从一开始就表白对凉生的爱慕,也并不因为凉生的冷漠与离开而黯然神伤。

有想法,不矫揉。许是苏河对于一个女生,最高的评价了。

秒针划过表盘,苏河从未觉得一秒钟的时间会那样漫长。而这无数秒种,咯哒咯哒地过去,成了这半年来焦急、痛苦、希望和回忆的所有记录。

天花板上有寂静的光和影,像是刻在上面的版画,不会随着时光流转而斑驳。鱼缸里有鱼安睡的呼吸声,是涟漪在一圈一圈地荡开来。苏河觉得自己就在那鱼缸里。看着缸外的光影变幻,人群欢笑与离别,以及凉生在多少个孤单夜里的叹息。

寻不到了。却又忽然寻到了。

凉生离开的理由。大概是对现在的生活,对身边的人,对自己,失望了吧。

苏河把胳膊盖在眼上,有温热流淌到枕头上。



沸腾


(二)

第二天中午就听见了敲门声,凉生走后苏河就搬进了他的公寓,平时除了自己,也只有阿北知道这个地址了吧。

开了门,阿北拎着两个大塑料袋,杵在门口看着苏河发呆。

“抱歉,昨晚吵到你了。”

“没事,不过,怎么来那么早?”

“不早了,今天周末,想着过来看一下,买了点菜,一起吃个饭吧。”阿北径直走进了厨房,末了回头说道:“我还买了点酒,如果你想喝的话。”

苏河并没有料想到,抬手挠了挠脑袋,打了个呵欠,“麻烦你了,我先去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多少有些陌生,许是很久不刮胡子的缘故,显得格外憔悴些,想着刚才阿北的道歉,倒是让她误会了吧。

出了卫生间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心里想着小姑娘手脚倒是挺快的,嘴角浮了笑容,扯开窗帘,阳光明媚。

午饭的时候是在客厅吃的,两人坐在地毯上开着电视,苏河开了听啤酒,阿北伸手拿了过去。

“你再开一瓶吧。”

耸了耸肩。不得不说阿北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不是特别惊艳,却也是食之有味,超过预期了。电视剧的男女主角在独白,两人相顾沉默,只是低头吃饭。

“这半年,很辛苦吧?”阿北突然开口道。

苏河怔了征,转头看着阿北的眼睛。阿北不是特别漂亮的女生,但是文静秀气,此时的眼里多是落寞与不忍,还有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柔软。

饭菜咽下喉咙里,没有再动下一筷。

“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阿北没有追问,转头看向电视,

“你不也一样。”苏河放下筷子,靠在沙发上,喝了口啤酒。

“嗯,我也一样吧。”阿北轻轻地笑了,许是自嘲一般,“不过,他会回来的。”苏河看着阿北,姑娘的笑容毫无虚假,在明媚里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对,我就是知道。阿北是在对自己说,是的,她一直都知道,凉生会回来的。

因为,苏河还在这里。



嘶哑


(三)

每一条鱼都有一片海。

但是海的归属,却并不一定只是这一条的鱼的。

人们常常在拥有的同时有种自然而然的笃定,仿佛时光再如何流转,在身边的即使失去,也不会毫无痕迹可寻,再不济也会留下美好的记忆。可是记忆没有感情,他们潜藏在生活里,在某个时候狠狠的刺痛你。

而对于离开,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确信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害怕离别,就无法拥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北说的话和那个温暖的笑容,让苏河今夜的睡眠非常安稳。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鱼缸里的一尾孔雀。

听到月光照在玻璃上透过来的声响,是自己沉稳笃定的心跳。屋子里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可以看到凉生的影子,闻到凉生常用的香水的名字,对了,是那一款名字绮丽与缠绵的香水。

“在你臂弯。”

是吧,凉生去寻他的海了。需要越过多少磨难的洋流,看过奇幻的鱼群。在海面潜伏,听日月欢唱。有孤岛在千年一日的等待,有渔船追逐暖流舞蹈。有水母拥挤着念诗,有鲸鱼带来故土的呢喃。

转瞬间,似乎也就放下了。

凉生还是凉生,离去的缘由如何又何须去猜。也突然明白了阿北的心境,那种对现实、对生活美好的肯定,又似乎原谅了那些离开自己的朋友。

鱼群在天空飞过,伴着飘洒的余烬。苏河站在巨大的旷野上,缄默,巨大的寂静包裹着深色的眼眸。灰色铺满他的鳞片。振一振翅膀,身体长出巨大的鳍。

风声、贫瘠的落叶,都是燃烧后的颓败。

游吧,游吧,苏河向鱼群游去。

有余烬落在苏河的眼睑上,和他笑着的柔软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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