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虚构故事!女主角借鉴了夏目友人帐里某个角色原型,时间太久了,忘了是哪一季了。以此怀念中二又天马行空的日子。)
你是夏末一叶枯黄,你是暖冬的雪太阳。你是我生命书页里的顽固书签,你是湖水撑起的一点明亮。
我存在的时候,你存在。所以我消失的时候,我依然存在。因为我知道,你会带着我,生活在你的书桌上,你的枕边,你的脑海里,你生命的每一个故事里。
因为我们的生命里有过彼此。
(一)
大二寒假的时候,我在高中的同学聚会上再次遇到阿开。他西装革履地在同学间不断穿梭,欧默风趣地和同学敬酒,互聊有无。越发英俊的脸庞在暧昧的金黄的灯光里不断变换着各种表情,就像光海里最亮的星,璀璨却飘摇不定。
酒席散得差不多了,最后就剩我俩。我们在那个越发陈旧小店坐下,黄阿姨免费送了肉串和羊羹,冰冷的空气氤氲着升腾的蒸汽,我们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有些问题想问出口,却发现怎么都不合适。
后来我问:“你有再见到她么?”
他不说话,就像从来不知道我说的她是谁,无知无畏。
我和阿开是在高二初认识的。
如果说疯子里面有百分之一是意识超前于普遍人类的话,那我非常非常肯定,阿开绝对不是这百分之一里面的人。
在路上走到一半突然被自己绊倒,在空旷的广场上像被什么惊吓到突然狂奔,拿着矿泉水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之类之类的事情,稀松平常地就能做出来。用正常人的观念来讲,可能就是神经病吧,或者有点自闭症之类的?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当然,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看法了。
初识那天,我抱着新书正往教室赶,迎面而来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校服,梳着中分发型的男生像被追杀似的向我奔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把我撞个满怀,书洒了一地。他只是急急喊了声对不起,就又飞奔而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都能脑补出电影里面的追逐情节了。
后来这个男生和我成了同桌。
一个多小时后,脏兮兮的他回到座位上,紧张而诚恳地说:“刚才对不起了。你好,我叫阿开!”
在那半年里,我一边适应着突如其来的高考压力,一边适应着阿开的奇怪举动。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疯子,同时也渐渐拉开和他的距离。或许他察觉得到,或许他察觉不到。这种无形的疏远和藐视像把刀子插在他心里,这刀子到底有多锋利,我不懂。我不知道该为自己一直将他当做正常人看待而感到庆幸或者不幸。可是,我知道,阿开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二)
那年的寒假,大年初天冷得让人牙齿都打架。
他在我楼下喊着喝酒去,他掏钱。
我们在黄阿姨的店里,要了烤串和肉羹,手上的杯子不停的碰撞。我们谈天说地,所幸兴趣都挺像,越聊越开心,聊人生谈理想,所有清醒时候不敢说出口的话现在都倾囊而出。
他说,“我看得见鬼怪。”
我一口啤酒直接喷在肉串上,“大过年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真的。”
“怎么证明?”
“比如你旁边就有个小鬼,要吃你肉串了。”
我顺在他指的方向望去,在很短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手头的肉串真的少了一点,但是立马我又觉得理所应当。
“仔细看,注意!”他示意我仔细看,“就是这时候!”
我分明又看到肉串又少了一点!我睁大眼睛看着我的肉串,可是我还是觉得它理所当然,就像是被我吃过一样。
“这不可能!”我惊呼。可我怎么去否认自己的双眼。
“这都是日常生活中很小的细节,一般人根本感觉不到,而且他们的触碰你们根本感觉不到。”
他说到这里,我一阵发凉。
“那你能看到能摸到咯?”我抖索着问他。
“恩。有些强力的鬼怪老是喜欢追着我跑,或要害我,或要拿我当仆人的。不过你旁边的小鬼是不害人的,放心吧。”
我下意识向旁边,那边空无一物,我却如陷荆棘,动也不敢动。
我总算是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有那样奇怪的动作,和他所说的一联系就合情合理了。当然,不能说他就不是个神经病。可是有些人看鬼片明知道是假的却怕得要死,显然我就是那种人。
“可没人相信我。”他咽了一口酒。
“我说了,拼命要证明我不是疯子,可是没人相信我。”他直接拿起酒瓶又咽了口酒,这口酒仿佛要喝一个世纪,久久停不下来。
终于他放下快空的酒瓶,大笑着,“没关系,反正我也习惯了。”他的笑声在清冷的街上不停徘徊,冬天的路灯下漂浮着淡淡的轻烟,微微搅动着,随着他的笑声轻轻起伏着。
人笑着笑着就哭了,流着眼泪继续笑着。我看着他边哭着边笑着边啃着肉串油腻了整个嘴角,抹一下就整个脸颊的油渍泪水肉渣,活像个人间的小丑。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一杯又一杯的酒不停下肚。
半响没有说话。他喝得面红耳赤,直接趴在桌子上。他敲着酒瓶子对我说“江都,你相信我么?你相信我么?”
“信,我信。”
“太好了。”他晃了一下头,“我想睡觉了。”说完就没声响了。
“混蛋,你睡了我还不是要抗你回家?”说着说着,大概我也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黄阿姨家里。
(三)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成了阿开最好的朋友。
他就像找到归宿一样,和我讲他的所见所闻和身边的鬼怪。我看着他就像在一个人的舞台上演着自己演绎的剧本,没有道具,没有敌人,独自手舞足蹈,脆弱,渺小,无助般地拼命向我诉说自己的意志和精神。
可让我怎么相信,又让我怎么不去相信?
后来他成绩好从平行班升到了尖子生班了。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不再特意碰面。偶尔见面,他沉默而孤独的身影总是扎痛我。时间长了可能就会忘了吧,大概故事也就到这里就完了。
直到那天,我又听见他的声音从我的耳边响起。
夏日的燥热和冬天的寒冷简直对我是极端的折磨!
他喊在楼下喊我去吃冰,他掏钱。
我们推着车,舔着不停融化的冰。
“我可能是恋爱了。”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口。
“好事儿呢!恭喜啊!”我舔着冰棒,心里其实挺诧异的,难道他的举动正常了么?
“她是个妖怪。”
“噗!”我一口冰直接喷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他,他难道是越来越疯了么?
“我说的是真的!她很美,真的很美!在夜晚,她身上泛着淡淡的晶莹的翡翠光,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我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他涨红了脸,拼命要去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我突然感觉到他没有那么无助了,就像心里有了依托,甜蜜却羞于表达,却又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这种渴求的眼神我实在难以拒绝。
“就是这里么?”我望着以前一片湖泊和大片的芦苇丛。四周黑漆漆得什么也没有。
“恩,是这里。”他向四周张望着。
“快看!她来了!”他就像要迎接自己的新娘一般,眼神里满是爱意,嘴角扬起微笑,这个时候的他简直是站在人生的巅峰,那样高大和自信。可我顺着他指过去的方向,依然是漆黑一片。只是四悄然地有点点绿光浮起,大概是萤火虫吧。
就这样,这个夏天,我偶尔陪着他来到这个看似孤独的湖边,听着他对着空气讲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还将我介绍给“她”,我对着空气干笑了两声,示意着我又看不到,就假设真的存在这个人吧。
之后的阿开就像换个人一样,热情开朗阳光,也不再执着于证明自己的特别,对同学也能主动沟通,那段时间可能是我看过他眼神最为明亮的事情了。作为他最好的兄弟,我当然为他感到高兴。
可是美好和玻璃估计是同一样东西吧。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我不懂这个故事到底什么才能有个结局。
第二年的初秋,我们真正意义上进入到了高三。我有半个暑假没有碰到阿开。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病人一样,拖着毫无生气的身体,浮肿的双眼。一见到我,却情不自禁哭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哭。那天我们翘课在黄阿姨的店里喝酒,我本以为他会因此喝得烂醉,可他却出奇地控制住了自己。说这样才有力气去找她。我静静听他讲完要说的话。
他们相遇在去年初夏的一天。他被一个鬼怪追到这片湖泊后勉强躲过。后来遇到她。她就像仙女一般,看得他眼睛都发直,忘了跑。
她轻笑,说居然还有能看到我的人呢。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妖怪吧?那么漂亮!”
她一愣,后笑着说:“是啊,我是妖怪哦。给我讲讲你们世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吧!”
就这样,他们聊了起来,直到深夜。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从那天起,阿开每天晚上都到芦苇丛边,他们聊天,对彼此的世界感到新鲜而有意思。阿开叫她阿莹。
阿开摸着阿莹的头说,是真的呢,好舒服的感觉。
阿莹的手也顺着阿开的手摸去。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爱不释手却怕一不小心就弄伤。她高兴的说,是真的呢,原来人类的感觉是这样的!
阿莹离开不了这片湖泊,所以阿开带着各种各样的照片、歌曲、故事给阿莹。阿莹每天就等待着阿开的到来,夜深后再目送着阿开离去。
(四)
可是在一个礼拜前,也就是立秋前一天,夏天的最后一天,阿开突然感觉不到身边的阿莹了。那种感觉估计和我第一次到湖泊边的感觉是一样的吧,四周死寂,阿莹突然消失不见。
阿开愣了愣,用手碰了碰阿莹消失的地方的,摸到的却是一团空气。他就像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阿开看不见鬼怪了,看不见阿莹,看不见我身边的小鬼了。他终于是个正常人了。
在和我喝完最后一口酒之后。他起身去了湖泊。我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法说出来。他呆坐在湖泊旁,对着四面八方嘶吼,出来啊,阿莹,我看不见你了,不要扔下我。
这个四面八方对我来说几乎没有变化,可我却深深感到阿开仿佛又回到孤独冰冷的时期。
我的确不知道要说什么。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一有空他就来到湖泊旁,呆呆地坐着。晴天,雨天。草叶枯黄的深秋,冰冷的寒冬。落英缤纷的暖春,燥热的盛夏。他就这样呆呆着坐着,一坐就是一年。
直到高三的末端,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他不再来这片湖泊。
他像疯了似的把自己埋在书里,成绩在模拟考里开始突飞猛进。可是他几乎不说话,还是像个病人一样,咬着笔杆,对着写下的公式改了又改。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走出考场,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个深长深长的梦。我到临时教室抱着两大箱子的书,一阵唏嘘。这些曾经我发誓一考完就要烧掉的卷子和书现在都成了最舍不得的藏品。收拾完后,我顺道去看望阿开,可没再见到阿开,他的书依然躺在地上,没人动过。
我在考后第四天找到他。第三天他的家人找到我,说他整整三天没有回家。我带着他的家人在湖泊旁找到他。
看到阿开的时候,他躺在地上,呆滞的目光望着湖面。他瘦得仿佛我可以直接碾碎他。
我去扶起他,他看到我后突然眼眶红了。他终于是嚎啕大哭起来,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找不到她了,我真的找不到他了。”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里,他再也没去过湖泊了。真的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拼命吃,打篮球。越发健康和英俊。他考到省外的名牌大学。
(五)
又是两年,有两年没有一块儿在黄阿姨的店吃烤串了。
我问:“你有再见到她么?”
他不说话,就像从来不知道我说的她是谁,无知无畏。
我突然觉得有点搞笑。我拿着一个我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来问一个已经是正常的人,感觉自己才是最不正常的人。
酒喝到末了,他突然说,“我找不到她,可能一开始她就不存在吧。”
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时间太久,久到连我都开始相信我本来就没遇见过她。或者说,我根本就看不到那些东西吧,纯粹只是臆想出来的?”
“这不对!”我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阿开有点惊讶地看着我。
“你曾经那么渴望的,那么喜欢的生活能说忘就忘么?就算失去后留下的是痛是伤,也不能忘得这么彻底吧?要是这样干嘛去经历?以后难受的时候你要拿什么下酒?!”
我是激动了,连我自己也被吓到了。可我没法看着曾经鲜活的记忆就像一堆废铁一样堆积在阿开的脑海里,慢慢生锈,腐朽,最后湮灭得连一点痕迹都找不着。对曾经向往的事物绝望,逃避,掩盖,然后说自己看穿,看破。
我像抽空力气瘫坐下来。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我不就是这样的人么?得不到的就努力去逃,去拒绝。明明疼得不行,却又受虐似的享受这样的痛。
又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沉默。我不知道阿开怎么想,可我这个局外人现在却更加关心她的状况。我就当她存在,那么现在的她到底活得怎么样。
“去吧。”阿开留下最后的空杯,对我说。
这个地方就像两年前一样,四面八方没有声响。冰冷的空气里没有一丝虫鸣鸟叫。并排站在岸边,呼出的白气升腾,才知道上上个寒冬里,这里到底有多冷。上上上上的夏天里,这里曾经有多甜蜜,阿开笑得有多开朗。
“我在大学里遇到我现在的女朋友。”他双手搓着,哈出白气暖手,“她对我的世界充满好奇,就像她一样。”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忘掉曾经的美好。我突然感到羞愧,为他着急,其实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吧。
“走吧。我感谢阿莹,我当然会从心里深深地记住她。然后要好好生活,就像有她在一样。”他笑着,就像刚从冰河里苏醒的生物一般,望着满天的星斗,这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阿开了。
他转身要离开。一直萤火虫摇摇晃晃飞到他面前,他用手接住。
这个季节有萤火虫?
他静静地看着萤火虫,“真漂亮呢。”
萤火虫飞起。
他突然像记起什么一样,向萤火虫抓去,“等等。”
抓空。
萤火虫高飞。
“阿莹!”他嘶吼起来。
(六)
那天晚上或许会成为我永生难忘的一晚。阿开的呼喊直接被淹没在满天飞起的萤火虫里。我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阿莹。它们盘旋在阿开的身边飞舞,翩翩然旋转升腾,燃烧。阿开就像沐浴在光海里的一只小船,泛着幽绿的荧光,飘飘荡荡,却不知道哪个才是阿莹。
我分明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素服,黑色长发飘然的女子轻轻抱着阿开。她的脸庞那样精致,贴在阿开的胸膛上,幸福却凄然。
我终于看到他们在一起有多开心。我终于看到阿开在她的发间插上簪子时她有多甜蜜。我终于知道阿莹抚摸他脸庞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孩一样开心。
我终于知道,在阿开看不见她后的寻找中的每一个晴天,每一个雨天,每一个春夏秋冬,她都静静坐在他的身边。我终于知道他对着空气问“你在哪里,你讨厌我了么?”的时候,她会轻轻抱着他,重复着说“喜欢哦,最喜欢了。”说着就哭了,哭了又笑了,“永远都喜欢哦,”,然后又哭了。
我终于知道,在阿开不再到来的这两年里,阿莹每天都站在湖边翘首盼望了着。
每天每天,每天每天。
阿开闭着眼睛,点头,摇头,点头,摇头。眼泪擦掉又流下来。她和他说什么,他只是重复“恩,不要,恩,不要。”我听不清他模糊的腔调。
满天的萤火虫升腾着,燃烧而消失殆尽。只留下墨色的夜空和漫天的星。
阿开只是哭,不停不停地哭。他就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圈,缩在自己伸到骨髓的孤独和思念里。
“我真的找不回她了,真的找不回她了。真的,真的。”他哭着,鼻涕梗在喉头怎么也没办法说完整一句话。
我实在忍不了不哭,就算我知道现在抓起他用力打一拳可能更有效。
他妈的,哭吧哭吧,哭到眼泪干了算了。
之后阿开住院住了三天。出院那天他告诉我,她在梦里和他见面呢。
他脸色看上去很好,阳光很好。他要去湖泊边。
真打算去?
真打算。
他站在湖泊旁喃喃念着,我带着你的份活得很好很好的。我会娶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人好好生活。你还没走进我的生活圈,那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呆在我的身边好么?
再一年的夏天,这片湖泊再也没有出现过萤火虫。
我存在的时候,曾经孤独,曾经痛苦得难以忍受。
可我存在的时候,曾经认识过一个爱我的唯一的人。
我的荧光,曾是小小一点星。却成为你的一点心。
你是夏末一叶枯黄,你是暖冬的雪太阳。你是我生命书页里的顽固书签,你是湖水撑起的一点明亮。
我存在的时候,你存在。所以我消失的时候,我依然存在。因为我知道,你会带着我,生活在你的书桌上,你的枕边,你的脑海里,你生命的每一个故事里。
因为我们的生命里有过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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