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我结束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接下来的七月和八月都走在路上。去了10多个城市,走了10000多公里的距离,见了一些想见而未见的新友和旧知。
“一场普通的没有目的的作死之旅。”这是朋友的评价,我认可。
毕业工作两年,没攒下什么钱,所有积蓄也仅够这次放飞之旅的。放飞之后,还是要写简历、面试、找工作、换房子……努力度过阵痛期,重新拾回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那为什么要任性走这一遭呢?大概是因为焦虑,感觉自己长期被固定的生活圈和世界观围困,新鲜感消失殆尽。
微薄的工资买不起房,但还是要等着月薪的定时投放,日常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偶尔刻薄,随时抱怨,穷且常怀偏见,却又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
自我厌倦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就想,不如趁机走走吧,在人生观渐趋僵硬的时候,再去看一眼世界,看看它到底是不是我已经接受的样子。
下面就说说一路走下来的感受吧——
一、幸运避开地震。
8月8日,从成都赶往福州,30个小时的火车。半睡半醒间,朋友发来微信问我还活着吗?一脸懵逼的我被她告知了九寨沟地震的消息,而早前我曾计划要去那里,后临时改变了行程。
我回:活着,安好。
然后起身下床。火车停在了陕西境内,窗外是一片旷野,远处闪烁着零星的灯光。车厢里很安静,轻微的鼾声中有人在焦急地打着电话。
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反复确认着家人的安全,直到和所有人通话后,才安心放下了手机。
坐在车厢里,我眼前是这样一副情景:
一列因为地震停在野外的火车,四下寂静无声,只能看到影影绰绰摇曳着的植物。车上载着各怀心事的人。有个男人正靠着车窗焦躁地抽烟,有个母亲在哄孩子入眠,列车员不断在车厢里穿行,手机屏幕点亮熄灭,映照出一张张的面孔……
这是这次旅行留在我脑海里最深的画面,就像一场梦,但又充满了真实感。这场灾难在我眼前呈现出另外一副样子,而如果此刻身在都市,它也许就是夹杂在手机讯息流中的某条新闻,事不关己,可有可无。
因为要检查线路,火车在野外停了6个小时。一夜无眠,心里思绪万千。一边庆幸避开了地震,一边又想假如自己去了九寨沟,又该会是怎样一番境遇?
只有亲历的灾难,才是真正的灾难。我们都是有惊无险的局外人。
二、三天沙发客生活。
因为是一场放飞之旅,所以事先我并没有做细致的规划,很多时候都是随机把自己扔在一个城市,下一站去哪也完成看心情。这样自在,但也有很多不确定性,恰巧两项我都很喜欢。
在杭州的最后一天,临时决定要去武汉,坐上火车才想起要订房间,于是打开手机搜索了一番,发现有人在出售自己家的沙发位,毫不犹豫的就订下了。心想既然是放飞之旅,何不让自己多尝试些新的体验呢?
在我的印象中,背包客和沙发客是很酷的一类人。独自行走在路上和独自睡在素不相识的人家的沙发上,大概都要忍受住心里的孤独感吧。
我入住的是一家家庭式的青旅,老板是三个年轻女孩,普通而真实,也会边敷面膜边叽叽喳喳聊八卦,也会为了男朋友而烦恼。
住在这里的三天,让我产生了一种人在江湖的错觉。大家素不相识,也知道江湖路远,日后不会再见,于是都主动摘掉了自己身上的标签,边界消失,每个人都显得真实放纵、随性可爱。
第二天我从江边回家时,正巧碰上几个租客下楼买酒。原来是有人要过生日,房东Anni特意准备了蛋糕。一群人像老朋友一样围坐在一起,互相调侃,吹牛聊天。
窗外是武汉的夜景,雾蒙蒙乱糟糟,偶尔有汽笛声从江面传来。屋内是一群萍水相逢的人,明天离开时,甚至都不会说句再见,但此刻却正是酒兴意浓时。
这是一个无意义且奢侈的时刻。
小时候读《水浒传》,施耐庵在序里写过一个情景让年少的我很是向往。他写:吾友来,亦不便饮酒,欲饮则饮,欲止先止,各随其心,不以酒为乐,以谈为乐也……
大雨夜,朋友冒雨而来,围炉而坐,一边烘干湿衣服,一边畅谈奇闻逸事,浊酒已备好,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大家不聊庙堂之高,只图口舌痛快;意浓时饮酒,疲累时睡去。
这就是我眼中的江湖。只可惜在当代社会,这种交友模式已经不合时宜,尤其在都市,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是交往的首要准则,身上挂满标签,脸上戴着面具。这样真实而性情的时刻是很少有的。
也只有在异乡,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才能生出这种江湖感吧,虽然无意义,但人生如果塞满意义,也就没意思了。
晚上我站在阳台看江景,房东Anni出来抽烟,问我来武汉玩得开心吗?我说开心。
是的,真是没有什么用的开心。
三、路上的人。
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人,背包客、学术男、挑山工、纹身师、采风学生、甜蜜情侣……他们让我看到了这世界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和他们聊天很有趣,不只是几个观点的输出,而是某种生命形态的呈现。
这世界每分每秒都有无数人走在路上,大家各怀目的,主动寻找也好,被动带领也罢,但都拥有着特色人生。
我会主观臆测他们的生活,编造背后的故事——
在景区KFC里独自啃汉堡的男人,他是否刚刚经历失败,怀揣抱负来到这座城市?
那边的背包客,第一次选择这种方式走在路上时,是否只是因为一场失败的爱情?
而坐在角落里西装革履的学术男,电脑屏幕上是女儿生日的视频还是妻子发来的离婚协议?
……
这种臆想丰富了我的旅行,降低了内心的孤独感。
更重要的是,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一种可能性,他们让我跳出了自己早已固化的生活圈和狭隘的偏见,更加完整的看待这个世界,这于我很重要。
以上,三点小感受,当然,路上还有很多的有趣和无趣,都是一种经历罢了。
没拍什么照片,就放几个印象深刻的瞬间吧:
旅行的意义大概就是经历。无论是博物馆中的一幅画,还是在路上抬头看到的一朵云,都会给你带来超过日常的感动,也许转头就会忘记,但那一瞬间的情绪会沉积在心里。
我曾在成都的某个寺庙的台阶上坐了一下午,听年老的信徒诵唱《大悲咒》,看来来往往许愿的人,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在那里,只是觉得难得的清净自在。
网上有很多关于“要不要辞职旅行”的争论,我觉得任何笃定的说法都是不负责任的。人的决定取决于当前的生活境遇,辞职没有对错,去旅行也没有好坏,关键在于它是否符合你现阶段的人生选择。
于我,这次旅行有三点意义吧:
1、新鲜感。暂时抛开规律僵化的生活,体验另外一种生命形态。
2、打破固化的生活圈。在一个圈子里呆久了,难免思维僵化,产生偏见,而接触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让我对人生的理解更加开阔。
3、自我肯定。20几岁,世界观业已成熟,但却时时充满着怀疑,世界到底是不是自己透过层层滤镜看到的样子?是或者不是,你都要自己去看看。
最后,希望今年可以发大财,下一年要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