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山那人(2)

国庆节过去半个多月了,天气早晚已经上冻了,砖厂制胚子的已经停工回家半个多月了,制作好的胚子也就都烧制完了,今年也就放假了。麻三拿着账本和每个人核对了一遍账目,然后拿着账本去跟老板结账。

老板人很干脆,将发工资所需要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和麻三核对完账目,就让财务,也就是他媳妇如数发放了工钱,最后拿出来三百块钱,让麻三带着人去好好地吃一顿。

所有人排着队到麻三的宿舍里领取了自己这半年的工钱,曹国福很高兴,今年带着大儿子出来,两个人加起来超过了一万块钱,或许明年就能再起一排房子了,家里孩子都长大了,房子有点不够住了,曹龙将一沓钱拿在手里,莫名地兴奋,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多的钱,曹国福将零头拿出来,将整数小心地用一根在车内胎上剪下来的皮筋捆住,再用报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再用胶带缠好,装进布袋里,绑在自己的腰里。

所有人都有些兴奋,出来大半年了,确实有些想家了。曹国福给了曹龙三百块钱,用曹国福的话说,“孩子大了,需要自己身上有点钱了”,曹龙给骆小花买了一双鞋,给曹玲也买了一双鞋,给曹艳和曹文一人买了块石英表和一支钢笔,曹国福也给媳妇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人买了件衣服。

武义给吕菲买了一双皮鞋和一块女士的手表,买了一堆零食,将老吕和吕菲送到了火车上,帮忙找好了座位,放好行李。给老吕道别,“老吕,路上小心些,我走了”,“喊叔,老吕老吕地叫,把我惹不高兴了,你的这事我可真不帮忙了”,

“叔——,这下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老吕满意地摸着胡子刮得精光的下巴,满意地笑了起来。

“菲菲,我走了,你路上小心些”,武义伸手摸了摸吕菲的头。然后转身向车厢门走去。

武义走出车厢,在站台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腿向站外走去。

“武义”

武义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回头看见吕菲在向自己跑来,武义刚转过身,就被吕菲一把抱住了。“武义,如果你不嫌我不能生养的话,过年就来我家提亲吧”。

武义小心的抬起胳膊,将吕菲抱住,在额头上小心地亲了一下,“我会来的”。

“我等你”,说着昂起头在武义的嘴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快速地跑向了火车。

离开火车站,武义给自己父母买了点东西,给自己的侄子侄女买了点零食,就来到麻三说的那家饭店,所有人都到了,包厢的一角堆着一堆买的东西,小山一样。 

麻三找的是一家街边的小饭馆,照着300块钱点的菜,两瓶10块钱的二锅头,满满的一桌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所有人的话匣子一下子就都打开了,酒桌上两两捉对开始划拳,桌上还剩了不少的菜,最后只能打包带走。

钱包瓷实了,这人的腰杆子也就硬实了,今年曹国福置办年货的时候格外的阔绰,之前舍不得买的冻带鱼也买了好几条,各种的糖果也比往年多买了两斤,就连鞭炮也比以往多买了两挂。还给几个孩子一人置办了一身新衣服。

曹艳和曹文虽然已经15岁了,算得上是大姑娘大小伙了,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见了这么多好吃的,还有新衣服,都兴奋不已。年三十下午,贴完对联,骆小花在将留着过年的排骨拿出来,剁成小块,准备煮肉,曹玲和曹艳曹文在包饺子,外面不时地传来放炮的声音,家里有录音机的,将录音机搬到屋外,声音开大,放着流行的歌曲或者秦腔,这个时候的每家看家护院的狗是最难过的时候,虽然这几天,每天都能吃到带肉的骨头,鸡鸭兔子等的内脏下水,但是不时响起的爆竹声,着实让它心惊胆战,蜷缩在窝里瑟瑟发抖,发出阵阵的哀鸣,但是一些淘气的孩子,虽然狗子已经哀鸣着认怂了,可依然还是不放过它,从口袋里掏出拆撒的鞭炮,点着,扔到狗窝的旁边,甚至有的直接扔到狗窝里面,吓得狗子蜷缩在狗窝里一角,惊恐地望着这些人类的幼崽。这些淘孩子兴奋地拍着手,去向下一个狗窝。

曹国福带着曹龙去了庙里上香,村里有座庙,没人说得清楚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在“文革”“文革”的时候扳倒了神像,将庙改成了学校,再后来学校重新选址在就建,就将这庙拆了,椽子檩子柱子砖块都用来建学校用了,现在的这个庙是前两年在原址上新修起来的。村里人都会在年三十这一天到庙上上一炷香,祈求来年一切顺顺利利。

在庙上上完香,父亲在和几个熟人聊天,曹龙点了一根烟,在旁边等着,曹国福不反对曹龙抽烟,甚至有些支持,曹国福说“男人不抽烟,连个朋友都交不到,见面了就没有话可聊,但是凡事得有个度,不要抽得太厉害了”,有时候曹国福抽烟的时候还会递给曹龙一根。

曹龙征抽着烟,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看见舅舅骆仁正在向自己走来,曹龙赶紧过来打招呼,“舅,你也来上香”?说着赶紧递了一支烟,骆仁接过烟,就着曹龙地上打火机点着,“你跟谁来的,你爸没来吗”?

“来了,在那呢”,曹龙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聊天的曹国福。

“我还想着去趟你家呢,在这碰到了,我就不去了,让你爸等我一会儿,跟他说点事,我先去上个香”,骆仁用拿烟的手指了指庙的方向。

舅舅骆仁找曹国福,是想问一下曹玲去不去打工,舅舅的大丫头骆丹阳也不读书了,舅妈有一次回娘家碰到了在省城上班的表哥,想让表哥帮忙给自己的丫头找个活干。前两天这位表哥专门来到舅舅家,说找到一份工作,是一家塑料印刷厂,管吃住,一个月900块钱,最好能再找个伴,两个人也有个照应,舅舅骆仁就想着曹玲也不读书了在家闲着,刚好和丹阳一个伴。

曹国福回家后将这事给曹玲说你舅给丹阳找了个活,不放心丹阳一个人去,想找个伴,你去不去?曹玲都没有问是干什么的,就一口答应了。骆小花听说是自己的哥哥找的活,和自己的侄女一起,就放心了,但听到正月初五就得走,又有点舍不得。

正月初二,是姑娘们回娘家的日子,曹惠芳这次回娘家还带了几个陌生的人,一个看起来比曹国福稍微老一点中年人,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记忆,有点微驼,说话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喉咙里堵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个二十四五的小伙子,这个曹龙是见过的,去年腊月里姑姑曹惠芳带着来过两回,说是给曹玲介绍的对象,身材有点单薄,四四方方的脸上一对厚厚的嘴唇,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憨厚,来了两回,给曹玲带了礼物,第一回是一件衣服,第二回是一双鞋子,曹龙猜不出价格,但是曹龙能猜到,曹玲肯定是不会喜欢的,因为那样式真的没有办法入眼,那人前脚走,曹玲嫌难看后脚就扔了,骆小花见了大骂败家子,等拆开看后,骆小花说,“这小伙子也太实在了”。

每次来,曹惠芳和老公相互配合,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话赶话套话,曹国福和骆小花双双败下阵来,最后只能将曹玲推到前面,可是曹玲哪里是久经江湖的姑姑的对手,几个回合曹玲就丢盔弃甲举白旗投降了,让曹玲和自己的侄子现在将婚订了,等到曹玲二十岁的时候,就登记举行婚礼。

这次曹惠芳带着人来,就是和曹玲订婚的。

订婚仪式是在男人们有些迷离的眼神和女人们的叽叽喳喳中开始的,双方家长进行简单的祭祖,就是双方家长先后各自上炷香,烧张黄纸,奠一点茶或者酒,然后磕三个头,接着就是讨论彩礼,双方在祭祖的桌案前握手,在座的年长者或者媒人会拿一块红布盖在两个人的手上,红布下,男方家长握住女方家长的几个手指,说,“这个数咋样”?女方家长捏住几根男方家长的指头,说,“不行,得这个数”,双方犹如在牲口市场讨价还价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在袖筒里,一个是在红布下,等双方确定了彩礼,最后男方家长和女方家长拉了一下手,“亲家”,女方家长也回一句“亲家”,接着就是男女双方在祭祖的桌案前相互交换信物。曹玲要送的东西是年前赶集的时候母亲骆小花买好的,一件男式的衬衫,用一块红布包着。男方送给曹玲的东西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方盒子,也用红布包裹着,双方交换完“信物”,两人共同上一炷香,然后磕三个头,就算仪式完了。男方的家长出面将给在座的每个准备的礼物一一地送出,接下来就是吃饭,酒菜上桌,男人们就围着桌子,酒精刺激着每一根兴奋或不兴奋的神经,说着一些着边或者不着边的话。

正月初五早上,骆仁带着骆丹阳来到家里接曹玲,原本曹国福是要去送曹玲的,接过骆仁要去,就没再坚持。曹国福将骆小花给曹玲准备的被褥和装换洗的衣服箱子搬到骆仁的三轮车上,三节车厢里铺着一张羊毛毡,上面一床棉被,骆小花将曹国福的军用棉大衣拿出来,让曹玲穿上,四九天的天气,坐在三轮车厢里,真的有种冻透的感觉。

骆仁跟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打声招呼,就启动了三轮车,车子突突突冒着黑烟向前爬去。十几公里的山路,三轮车需要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零下十几度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生疼,看着车厢后面飞起的尘土,和向后退去的弯弯绕的小路,曹玲却有种突然间自由的感觉,一种挣脱束缚破茧重生的感觉。

武义回到家后,收到了吕菲的两封信,信里吕菲向武义倾吐着她的相思。正月初八,武义将自己收拾一番,带上精心准备的礼品,前往吕菲家里,准备着让老吕出面做媒人,向吕菲提亲。

中间的细节武义没有向人说过,但是大家却都知道结果,吕菲家里没有答应这桩婚事。后来麻三他们在那家砖厂见到了老吕,有一回老吕喝多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吕菲有个哥哥,一直没有结婚,去年有人给介绍了一位姑娘,姑娘家里要了5万块钱的彩礼,吕菲家里拿不出,武义去提亲,吕菲的 家里倒也直接,没有遮掩,告诉武义,“我儿子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找不到媳妇,现在好不容易别人给介绍了一个,人家5万块钱的彩礼,我们 家代代种地的,哪有那么多钱,你要娶吕菲,就拿五万块钱彩礼来,彩礼送到,人你带走,如果拿不出这些彩礼,那这事情就免谈”。老吕劝自己的哥哥少要点,太多了,5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啊,吕菲的爹老泪纵横,“我也没办法啊,我知道这是卖闺女,可是吕方要娶媳妇啊,人家要5万块钱的彩礼,我拿不出来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吕方打光棍吧”。而吕菲的母亲直接告诉吕菲,“你要是敢跟着他跑了,我就死给你看”,直接将律心里的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堵死了。

武义离开吕菲家后,连家都没有回,就到省城的火车站找了一个装卸车的活。

春种结束后,曹国福被麻三叫去了砖厂,曹龙跟着初中时的死党到了省城一家建筑工地,在工地上,工头让曹龙协助防盗门经销商安装防盗门,跟着装了半个月防盗门,曹龙就不在工地上干了,跟着防盗门经销商安装防盗门。曹龙除了学习考试外,学什么都快,像那种技能天生就长在身上一样,什么东西一学就能上手,而且还干得相当不错,很快,曹龙就能独立地安装防盗门,换锁换把手换猫眼换门铃都不在话下,半年后,曹龙就被老板抽出来专门负责售后了。一月1200块钱工资。

防盗门的售后在那个时候是个有油水的活,由于是一家品牌的防盗门,所有售后在不更换零件的情况下是不收取费用的,更换配件按配件的价格收费,但是更换下来的配件公司是不收回的,曹龙就将这些更换下来的零件自己收起来,闲了就拿出来拆着研究,很快曹龙就熟悉了防盗锁除了锁芯外的其余各部件的工作原理,他可以将一个锁子拆成一件一件的零件,然后很快地组装起来。公司给每个售后配了一辆摩托车,曹龙在摩托车的后面挂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各种锁子的零件,每次遇到客户的锁子坏了,曹龙都会询问是否更换整体还是更换零件,更换锁体,一个锁体七八十块钱,但是更换一个零件,五六块钱就可以了,一些小的毛病,客户也不愿意花那么多的钱去更换整体,

到塑料印刷厂后,给曹玲和骆丹阳一人分了一个师傅,分给曹玲的师傅,武娟,省城本地人,比曹玲大6岁,典型的省城妹子,从小喝黄河水长大的,性格洒脱,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是印刷厂建成后招的第一批工人,曹玲就住在她的宿舍里。

武娟手把手地教曹玲每一项操作,每一个参数的控制范围和调节方法,半个月后,曹玲就能够独立地操作了。第一个月发工资,曹玲领到了600块钱,曹玲叫上骆丹阳,准备请武娟吃饭,武娟好赖不去,只好三个人在厂子附近的一个小店里,要一份麻辣烫。

时间飞快,转眼来到了七月,曹玲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和武娟成了闺蜜。这天,武娟和曹玲下班后约着准备去逛街, 等她们出来的时候,厂里停着一辆拉原料的车,正在卸货,车里的货已经快卸完了,曹玲觉得卸货的那人背影有些熟悉,走近一看,才认出来是武义,都是一个村里的,武义有时候回去找曹国福聊天,曹玲自然认识他,武义也认出了曹玲,“你咋这儿上班”?

嗯,过完年我就到这儿上班了,你负责送货吗?

“没有,我哪有那本事,我在车站卸货,说有一车货要卸,需要两个人,我就过来了”。

两人正聊着,武娟跑过来,“玲,这是你亲戚吗”?

“不是我的亲戚,倒是你的亲戚”。曹玲用身体撞了一下武娟。

“这小妮子,我都不认识,能是我亲戚”?

“你叫武娟是吧,他叫武义,你说是不是你亲戚”?

武娟有些惊讶,“真的假的?我哥就叫武义,义气的义”。

“是吗,我也是义气的义,看来我们是有缘,这样吧,既然这么有缘,你们稍等一下,我将这最后一批货卸完,我请你们俩吃饭”。

武义和搭档很快将最后一点活搬进了仓库,司机给两人结了账,一人50。武义的搭档搭公交车回了货站,他早上带孩子去看病,早上没有干活,想着晚上加个班再卸一车货。

武义随身带着一个书包,里面装着一身赶紧的衣服,找了地方将干活的衣服换下来装进包里。看着换完衣服的武义,武娟有些惊讶,“真帅,你出来是干活的还是撩妹来的,还随身带着衣服”。

“有时候出来干活,干完活要坐公交车回去,大城市的人都爱干净,脏兮兮的人家嫌弃,所以就随身带了一身衣服,坐车的时候换上”,说着从包的侧兜里掏出帽子带上。“二位美女,走吧”!

三个人到附近的一条美食街上,找了一家川菜馆子,三个人拿着菜单推让了一圈,最后武义做主点了四道菜,一人要了一碗米饭,一人要了一瓶饮料。

武娟是那种自来熟,武义也是特别风趣的一个人,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曹玲在一边微笑着静静地听着。

三人吃完饭分开的时候,武娟给武义留了印刷厂门卫上的电话,说下次一定叫上她亲哥,让两个武义见个面。

省城的七月,热得让人恨不得整天泡在黄河里,曹龙所在的售后服务部只有一间不大的房间,更是热得像蒸笼一样,负责接听电话的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门口呼哧呼哧地扇着风,房间里放着一张摆着电话机和一堆记录本的桌子和一个凳子,挨着桌子放着一张大长条椅子,对面墙上的柜子里放满了各种更换的零部件。曹龙赶在中午吃饭前处理完了一家开关门声音大的售后,回到店里,躺着长条椅子上睡午觉,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将正在做着梦的曹龙从梦中吵醒,门口的笑话物小姑娘回头看到曹龙醒了,“龙哥帮我接一下”。

曹龙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电话,“你好,这里是防盗门售后服务部,请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帮你”?

电话里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声,“你好,我家门的门铃不响了,而且关门的时候需要用很大的劲才能锁上门,你能来帮我修一下吗?”

“可以,请问你在哪个小区,什么时候过去维修比较方便”?

电话里的女子说了地址,又怯怯地问道,“你们能下午来吗,今天下午我在家里的”。

挂掉电话,曹龙拿过来桌子上的纸和笔,写下了刚才的地址门牌号,免得等会儿忘掉了。

售后服务部就三个人,一个话务员,两个上门服务的。另外一个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曹龙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到水龙头上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从架子上找出来一个门铃装进自己的工具包里。穿上那件印有防盗门售后服务的工装,戴上同样印有防盗门售后服务的帽子,就出门了。

这家小区距离售后服务部很近,穿过马路步行5分钟就到了,按照地址,曹龙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看着就特别乖巧的小姑娘,听声音,就是前面打电话的那位姑娘,曹龙说明来意。“就是这个门,门铃不响了,关门的时候需要用好大劲关好几下才可以关住”,小姑娘小心翼道,就像一个担心做错事的小孩子。

曹龙熟练地将门铃拆下来,将新的门铃换上去,拿出润滑油的瓶子,在锁舌上涂抹了一点,再关门,门很轻松就关上了,曹龙拿出一个钥匙,在上面滴了一滴润滑油,两边的锁眼里都插拔了几下,“现在你试一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个姑娘试了一下门铃,又关了几下门,拿钥匙试着开了一下门,钥匙很轻松一下就插进去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摇晃好几下才能进去。

“谢谢你,总共多少钱”?

“门铃5块钱,其余的不要钱”,曹龙边收拾工具边说道。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钱”,说着就进了卧室。

曹龙收拾好工具,就站在门口等着,看屋内的装修和家具,应该是个有钱的人家。

那姑娘拿着5块钱,手里还拿了一瓶饮料出来,“谢谢你啊,给你钱”,说着把钱递到曹龙手里,又往曹龙手里塞了一瓶水。

曹龙推让,“谢谢,谢谢,我不渴我真不渴”。

“拿着吧,这么热的天,让你跑一趟,真的谢谢你”。

曹龙只好接过水,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公交站,曹龙从用户家里出来准备回公司,在公交站等公交车,突然有人拽自己的衣服,曹龙回过头,认出了她,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小声地说,“你能借我一块钱吗?我坐个公交车,我的钱包丢了”,曹龙感到奇怪,见过一两面的人,自己基本上下一次见面是完全想不起来的,可是眼前这个姑娘,自己却记住了她。曹龙在裤兜里掏出了一块钱,递给她。她接过钱,将钱捏在手里,“你上班的地方在哪?我改天去给你还钱”?

“你太客气了,这钱不用还了”。

“那怎么行呢?怎么能不还呢”?这姑娘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急了。

“哎呀,我说你这姑娘,我说不用还就不用还了,你咋这么犟呢”。曹龙说话的声音不经意间稍微大了一点。

这姑娘一下子就像做错事了一样,低下头,小声地说,“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虽然政府一直在加强社会治安的治理,可是在省城,小偷还是挺多的,曹龙几个月前就被偷过钱包,就和眼前的这位姑娘一样,没有了坐公交车的钱,曹龙也是向在旁边等车的一位阿姨借一块钱,那位阿姨身上没有零钱,就用自己的公交卡给曹龙刷了一块钱。曹龙是记得的,这种事情遇到了能帮就帮一下,何况自己还是认识她的。

“不就一块钱嘛,还要汇报一下我名字啊”?

“你就说一下嘛”?这姑娘低着头怯怯地说道。

“好吧好吧,我叫曹龙”。曹龙有点无奈,这个姑娘太执着了,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让人生不起气来。

“曹龙,我叫邓晓雯”。邓晓雯很认真地说道。

公交车来了,曹龙上了车,那姑娘也上了这趟车,曹龙想要张口问,突然想起她家与自己的公司不远,就没有再张口。

多少年后,曹龙都没有想明白,遇见这个姑娘,如果是缘分的话,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呢?遇见她,不知道是自己好运的开始,还是报应的开始。

可能过了一个星期,也可能是10天吧,曹龙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是在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曹龙在库房里找东西,明天有个小区一栋楼的门开关门的时候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曹龙乘着这个时间在库房里找点可能会用到的配件和一些材料,明天上班后就直接过去了。正在找着,一个同事过来找他,说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找他。

曹龙想着可能是曹玲来找自己了,就将自己刚找到的配件装到自己的工具包里,来到公司,看到邓晓雯正坐在那个长椅上,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鼓鼓的。看到曹龙进来,就站了起来,怯怯地喊了声“曹龙”。

曹龙有点意外,没想到会是邓晓雯,邓晓雯站起来,看曹龙走到跟前,“上次谢谢你,我今天做了一点桃酥,给你带了一点”,说着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曹龙的手上。

曹龙接过袋子,“谢谢你,那我就收下了”。

邓晓雯见曹龙收下了,“那我就回去了”。

曹龙鬼使神差地喊住了邓晓雯,“我马上下班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就当谢谢你的桃酥”。

曹龙和带着邓晓雯到附近的一个夜市上,两人要了一些烧烤,邓晓雯告诉曹龙,那天去厦门的那家是她舅舅家,她家里是农村的,他舅舅舅妈都在省城上班,孩子没有人照顾,就将自己叫过来帮忙看孩子,下个星期一,舅母的母亲从乡下过来了,她也让舅舅给她在省城找个活,如果找不到的话,她就要回乡下去了。她在舅舅家,每天就是搞卫生,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最多就是到菜市场买菜,除此外就很少出门了,在省城几乎没有认识的人,那天,舅舅打电话,说有东西忘在家里了,让她送过去,结果在路上钱包丢了。

其间,让曹龙影响深刻的是,老板端来的茶水喝完了,邓晓雯怯怯地对曹龙说她想喝水,曹龙就喊老板要了茶水。多年后,曹龙回想起来,觉得就是那种怯怯的样子,成功地激发了他的大男人的保护欲。

后来,邓晓雯的舅舅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超市里当收银员。邓晓雯有时候回到曹龙的公司找他,有时候回去他的宿舍,曹龙有空闲了也会去超市找她,有时候她忙的时候,站在超市的货架后看她忙碌也是一种享受。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无声无息有水到渠成般地发展着,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充满着惊喜。

春节,曹龙和曹玲都放假了,曹龙给家里交了九千块钱,曹玲交了六千块钱,曹国福自己今年挣了七千块钱,骆小花在家操持农活,地里的土豆卖了两千块钱,退耕还林的补贴款一千块钱,养了两头猪,一头留着自己吃,一头卖了一千块钱,一家人的收入一下子达到了两万多,曹国福似乎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岁,走路都带起了风,在镇上买来了椽子和檩子,定做了门窗,准备天暖和一点了在老屋对面再盖一排房子。

因为曹龙和曹玲要在初七就要回去上班,所以从初三开始,曹国福就安排一家人兵分几路,将今年一定要走动拜年的一些亲戚三天就走完了,初六这天,一家早上起来,曹国福捅开炉子,熬起了罐罐茶,骆小花将过年的剩菜热了一下,就着馍馍,围着炉子吃早餐,聊着家常,能喝茶的曹国福就给倒些茶,嫌苦喝不了茶的就和开水。曹国福将开了的茶给曹龙倒了一些,给骆小花和自己倒一些,又添上水,放在炉子上,“龙子玲子,你们两个明天就要出门去上班了,这两年咱们家挣钱的人多了,花钱的地方少了,家里也不是那么紧张了,你们在外面也就不要太省,特别是龙子,男娃娃嘛,烟学着抽着,身上带包烟,遇事逢人发根烟,给自己买上一套像样点衣服,遇到合适的姑娘,就赶紧谈着,今年都21了,也到了能结婚的年龄了,遇到姑娘不要扣着舍不得花钱,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妈都怀上你了”。

曹龙几次都想将邓晓雯说出来,但每次话到嗓子眼儿就忍住了,曹龙觉得似乎现在还有点早。

曹国福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还有玲子,女娃娃在外面注意安全,也是大姑娘了,不要太舍不得,遇到好看一点衣服就买上几件,想 吃点什么就去吃吧,不要舍不得,对了,你明天走的时候,到镇上买点礼物,和你哥两个去你姑姑家转上一圈,顺便到你公公婆婆家去上一哈,毕竟你都已经订婚了”。曹玲低头吃着菜,嘴里答应了一声。

对于自己的这个未婚的老公许世文,曹玲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讨厌吗?好像也不是,毕竟人家没有得罪过自己,说喜欢吗,好像也没有,有时候觉得结婚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可是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时候想来想去,自己的想要的一些东西在许世文身上好像都有,第一次见面时,觉得许世文的大嘴唇子特别地看,可是时间一长,也就不觉得那么突兀了,有时还会发现他的眼睛特别好看。在宿舍里,武娟总是要缠着给自己介绍男朋友,每次告诉她自己有对象,已经订婚了,武娟都不屑地说,“是订婚了又不是结婚了,再说还是亲戚介绍的,你们能有多少感情,没有感情以后就算在一起,就算不离婚,那也是搭伙过日子,再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年龄也不大,找一个家庭条件好一点的,这以后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曹玲觉得武娟说得不太对,但总是找不出哪里不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武娟去年就换了两个男朋友,都是在省城上班的,有正式的工作,其中一个和武娟谈的时候,每次来找武娟都开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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