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我回来了


【我喜欢跟动物交朋友,有时感觉有的人还不如动物。】

     村里有一个傻女人梅枝,没有谁搭理她,除了孩子的爸爸小义。小义想了解农事或一些动植物习性,就会跟上山路过门口的梅枝唠嗑。我则躲在窗帘后面不以为然,一个白痴老女人,有什么用呢?等于废物一个。提起梅枝,帮工老陈叹息说,梅枝是他二嫂,是他二哥四十多岁实在找不到老婆才讨的梅枝。她白费(没用的意思),饭都不做,见(整)天的上山……年近六旬的梅枝扎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穿着大红大绿的花衬衫,这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她满口龅牙,挽着个挖野菜的藤篮,一唠起嗑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有天我们开车下山,刚过小石桥,就被梅枝截住了。她连比带划大声嚷嚷:小狗,小狗要不要?给你们的,不要钱!小义打开车门,梅枝把一条黄色的小狗扔上了车后座。小狗很老实地卷曲着,一声不吭,它也跟我们进城里逛了一趟。这是只半大的小狗,忘了叫它的前任主人梅枝给她栓上狗链,以致于回来在山脚下,小义一打开车门小狗一转身就溜下车,钻到草从里躲藏起来了。


        为了把它拴链子,牵回家,我们费了很大周折,甚至还小吵了一架。小义回家取来一条破床单和狗链子,他一步步靠近小狗,小狗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与他敌意对峙……小义迅疾先用床单扔过去将它罩住,狗发懵了,他马上捏住它无法设防的后颈,揪过来让我换手抓住,他则负责栓狗链子。我一时也很紧张,我跟它并不熟啊,这可是只半大的生狗,它要是反口咬我,可怎么整?很快小义把狗链子拴好了,他一手牵狗,一手持木棍,往半山腰上的家走去。我则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我说,这可是只生狗呀,你刚才不应该立刻打开车门的……

        因为难以忘记曾经死去的爱犬小芳,我仍叫这条小狗为小芳。拴着养了些日子,小芳跟我们熟了,它往高大英俊里长,是大科狗。我一边喂养,一边暗自叹息,小芳,你好是好,可是你来的迟了些。其时我跟小义经济上已很拮据,我俩已决定不久到大连打工去。

      在给小芳留下了满满一盆苞米面后和一大盆水后,我跟小义离开了山里。坐了一整天的绿皮火车,近黄昏,我们终于来到大连。跟小义同行,并不是件愉悦的事。我背着沉重的大包步履蹒跚,大老爷们小义则因为人高腿长,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把我远远地甩在后面。这是大连最热的七月,为了寻找一个廉价的小客栈,我们走了很多路,终于安顿下来。这是一幢很旧的居民楼,我们爬到五楼,发现这是一套三居室改装成的小客栈,每个所谓的房间只能容下一张单人床,好在我们的屋子有窗户,三十元。

       大连最热的季节当然也伴随着最大的暴雨,雨大到阻碍你外出的脚步,一直持续狂泻的倾盆大雨下到让你绝望。怎么出去吃饭?又怎么出去找工作?只能抱着一袋饼干躲在让人憋屈的小客栈里。隔壁也是一男一女,薄薄的一层木板,无任何隔音效果,他们轻微的交谈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和小义的心情糟到了极点。眼高于顶的小义找工作不顺利,他把我扔在大连,一个人回山里去了。不久他出国务工。我则第二天在大连找到工作,安顿下来了。

        是谣传着世界末日的2012年的夏天。在大连上班的日子,至今想来竟是可怕的。一座城市会给一个人的成长历程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可以说是大连改变了我。说来也奇怪,白天再辛苦的劳作,夜晚仍是失眠。在孤独蚀骨的异乡,唯有靠QQ网聊熬过漫漫长夜。莫名拥挤的集体宿舍,梦呓的舍友,摇摇晃晃的上铺,不够年轻的漂泊年龄,组成了尴尬的失眠。

    暑期八月,我好不容易凑了两天休假,去看八岁的女儿姗姗,带她去游公园。在游园时,我突然强烈地不安:我很想去山里看我待收获的嫩玉米,还有是否饿死了的爱犬小芳。我于是带姗姗一起去。下火车已是薄暮,带姗姗到一个饭铺填饱肚子后,便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山里。到达山脚下,黑漆漆的夜色吞噬了我们。

      下车伊始,娇生惯养的姗姗就开始哭,骂我怎么带她来这个鬼地方,怎么不去灯火辉煌带电脑的宾馆?孩子的哭泣声惊动了山下的邻居,养羊的大刘家。大刘两口子牵着小女儿出来打招呼。姗姗却哭得更大声了。


    至今想来,实在是惨烈的一幕。忠犬小芳依然守护着山里的空宅。无人喂养,它日日饿着肚子。我拽着女儿延山路而上,到家门前,掏钥匙打开大铁门。院里的小芳已听到进来人的动静,大声地狂叫着,来回奔跑。我怕它伤了孩子,我也大声地叫它,小芳!小芳!是我!……进了院子,它直往我身上扑,我赶紧扔给它一个馒头。它早已饿极了,便扑向馒头大咬。我乘机拉孩子进屋,关上房门。孩子拿过我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也要抓紧入睡,明天还要早起(大概4点)掰嫩苞米,送孩子回去,然后赶回大连去上班。

        后续:毕竟主人不在家,一只狗能支撑多久?再聪慧的狗也难防人性的邪恶。话说比我们家更偏僻的山里有个养猪场,猪场里有个帮工叫老成,他老从我们家门前的山路过上过下,左一趟右一趟,发现院里无人值守,便打起了小芳的主意。他想把小芳偷走。

        可是小芳是只高大刚烈的忠犬,它怎么会轻易顺从呢?据说,刚开始捕狗的第一个回合,小芳便把老成咬伤了。这一下子激怒了老成……最终饥肠辘辘的小芳不敌恶人,被一条绳子拽进了深山里的养猪场……

(我是遥遥,一个虔诚的文学朝圣者,信奉终身学习,价值分享。关注我,和我一起终身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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