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母亲

许多年了,我脑海中总有一个早已泛黄的画面——襁褓中的我和母亲在大雪纷飞的冬夜艰难的行走在陌生的街道。

那时我6个月,当然不记得那些事。妈妈说,那时要不是我,她早已不在人世。那些年,我总觉得人生有怎样的苦痛不能忍受?如今,做了母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才慢慢体会,如果不被尊重,不被理解,或者再严重些,患了抑郁症,生活一地鸡毛,孤立无援,那该是怎样的绝望。那时的妈妈,幸好有了我,我,幸好有了妈妈,我们幸运的成了一对母女。一根绳从我开始有心跳的那一天便将我们连结,让我们在每一个难关,互相扶持。

妈妈背上我,独自踏上了开往北方的火车。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母亲,一个从没养育过孩子的母亲,一个从不向生活妥协的母亲。就这样抱着我,摇摇晃晃的在火车上度过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北方下了大雪,我们没有厚实的衣服,到了妈妈的干妈家,才现做了几件棉衣棉裤。

在爷爷奶奶的规劝下,妈妈带着我回到了老家,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8个月时,高烧不退,妈妈独自一人带着我到县城的医院打吊针。我圆圆的大头上被扎了好几针,妈妈一定很心疼很心疼。

有时我觉得,这就像一场游戏,真实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梦里,我是个可爱又可怜的孩子,就那么被妈妈呵护着,不愿醒来。现实中,我成了妈妈最爱的宝贝,也成了妈妈爱的砝码。

最终,我还是和妈妈分开了。2岁,我成了留守儿童。爸爸妈妈分隔两地,即便没有分开,爸爸也从未在我生命的头两年尽到过父亲的责任。我和爷爷奶奶爸爸住在一起。别的孩子都是妈妈陪着逛街买新衣服,妈妈去开家长会,妈妈去接她们回家,她们的世界里都是妈妈。我的妈妈,却只在我心里。

暑假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又可以和妈妈一起去山上捡蘑菇了。妈妈喜欢爬山,喜欢自然里的一切。我们总是在日头渐渐落下时,早早吃过晚饭,准备好篓子,到屋后面的山上摘野果,捡菌子。夏天雨后,郁郁葱葱的山上有好多野味,黑饭(味道像蓝莓的野果子)、棠梨果(成熟的黑黑的果实很美味)、地瓜(像爬山虎一样深深的趴在地上),和各种桑葚,更别提种类繁多的菌子了。妈妈是采野果子的能手,每一次,我们总是满载而归。那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平凡又难忘的。

真正离开家,是在上大学之后。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第一次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火车桥上走过,第一次一个人坐24个小时的火车,第一次一个人去面对宿舍里的各种争吵。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正在学习独立的青年。有一天,朋友发来一篇网络热文,请回答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我眼眶一下子红了,打下一行字:“坐在离开家的最后一趟班车上,看着妈妈,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想到要很久很久才能再见到妈妈,强忍着泪水,转头一看,妈妈竟然两行热泪,于是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这一去,就是许多年,工作,结婚,生子。母亲和渐渐淡去的家,成为了我故乡的回忆。母亲和我们在一起,照顾外孙,逗得宝宝嘻嘻哈哈笑,哄睡时使出各种绝招让人哭笑不得,宝宝的一句外婆我想你了能够感动好多天。我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轮回。痛苦有时,悲伤有时,欢乐有时,喜悦有时。这是母亲的人生,也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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