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题 - 徐谦 Shah Newaz (孟加拉国)


奶奶去世的那天,

我期待着期末考推迟的通知。2012 年,孟加拉国的政治局势很紧张,反对党的罢工使政府颁布了宵禁通知,晚上不能出去,十几个抗议者被警察开枪打死了,我们都不敢离开家。一个星期之前我父母因为奶奶身体不好而回老家了,而我不得不留在达卡准备大二的期末考试。


  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奶奶去世的消息,我非常悲伤。 第二天爸爸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老家?考试加上罢工,我肯定是回不了了,我就这样错过了奶奶的葬礼。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渐渐忘记了去世的人。 当时生活那么丰富,那么快乐,一个 21 岁的青年人哪有时间想念奶奶呢?


  我一直不想回老家是因为家里空空的,在那里我第一次有了无法承受、无法形容的的空虚感。没有幸福,没有悲伤,没有焦虑,感觉不到充实,只有空虚。安静沉默的午后只能听见落叶的声音,夜晚也只有垃圾虫的声音陪伴。尽管没有任何不好的记忆,但每当我想起那时刻,就会感到害怕, 只因那些难以忍受的沉默。我认为快乐源于兴奋和刺激。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找到一个空位置可以让我们快乐;在紧张的恐慌之后,找到了解决方案让我们快乐。 难道我们不享受那些悲伤爱情故事和电影吗?这意味着悲伤也是可以享受的。可是空虚呢?无法享受。它是最难受的感觉,沉默安静的地方与真空地带并无差别。


  有幽闭恐惧症的奶奶一直不喜欢城市里忙忙碌碌的生活,不喜欢城市里屋顶很低的房间,每年我爸劝说很长时间她才同意来达卡待几天,可是不到一个星期她就受不了,想回她最熟悉的家。


  2014 年,我奶奶去世后我第一次回老家。一样空空的感觉,以前整个家唯一温暖的房间更是空空的了。哎!奶奶不在,我第一次明白我再也见不到我奶奶了,房间里那个历史悠久的食品橱还在,里面锁着八十多岁的奶奶亲自做的果酱等等让人流口水的食品,她期待着她的孙女孙子的到来。在我小时候,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给小孩子钱是“犯罪”,老人都认为这样小孩子很容易变坏。但我奶奶常常犯这个罪,我怎么这么多天一直没想念为我犯罪的奶奶呢!这一刻我感到十分愧疚。不管有多么重要的考试,多么紧张的情况,当时我不应该错过她的葬礼。


  离开老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坟场离家几百米,我奶奶的坟墓就在我爷爷的坟墓旁边,一起过了 60 多年的夫妻死后也在一起。因为有幽闭恐惧症,奶奶每次跟我们说死后事情的时候就说她唯一怕的是坟墓,这么小的坟墓里她怎么过!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奶奶在那么小的坟墓里过得怎么样。


每次到坟场,回头似乎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奶奶默默地看着她孙子离开。


一切都是跟以前一样,只有两个不同:她不在,坟场多了一个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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