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炙热的太阳把黄色的光撒向黄土高坡,各处披着一层土黄的色调,零星见到的几个小树林,树叶上也粘结着一层泥土。
毕业了,李海涛叼着烟趴在宿舍阳台的护栏边,望着宿舍楼下的“垃圾场”发呆,楼下捡拾垃圾的人们穿着迷彩服,不急不躁的把各色的课本摞成一堆,暖壶排成一排,不远处呆卧着一辆蓝色的“三马子”。李海涛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旧衣服,铺盖一大早就以20块钱卖了,新一点的课本也让收书的人以每斤1毛二的价格收了,被自己翻旧的课本已经埋葬在宿舍楼下的书堆里了。“老大,一个人干嘛呢,舍不得吗?”是李海涛上铺的孟伟进来了,孟伟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还得在这里再耗三年,不过,此时的他倒是一身轻松。“就这么走啦?四年过得真他妈快”李海涛吧嘴里剩下的一小截烟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孟伟拉了一把凳子坐下,不自然的笑着说“还要咋?跟我一样继续待三年?谁知道三年以后好不好找工作。”“你懂个屁!”李海涛也拉了一把凳子坐下说“我就是不想回去考试,就算考上了能干啥,一个月一千多点的工资,成天在乡上转悠,这辈子就没啥指望了!”孟伟挤出了点笑说“你想指望啥?咱刚进校时说的夜夜做新郎?……”李海涛看了一眼睡了四年的高低床,掏出烟衔在嘴上准备点,被孟伟一把抽过来扔了“不会抽烟瞎抽的啥,忘了我得过肺结核啦?这玩意有啥好的,装啥X!别在这多愁善感了,离得有多远?想来就来看一眼得了。现在走呗,我把你送到车站。”李海涛撇了撇嘴“走”。
李海涛家里省会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这样完全是心里有疙瘩,毕业实习在山东的一家公司卖玉米种子,自小在黄土高坡的他第一次见到了大海,他挺想在那边工作的,但是在西北黄土坡守了一辈子的娘坚决不同意,认为只有吃上公家饭才是真正的工作,公司那些都是瞎胡闹。李海涛小学的时候父亲出车祸不在了,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母亲的愿望就是让他回家能考上个公家的工作,不管啥都成。
坐到去往汽车站的公交车上,孟伟对李海涛说“别烦了,听阿姨的吧,你的情况,又没啥办法,回去好好复习,等你考上了记得上来请我喝酒。”“我确实不想考”李海涛说“你说,回去了能干啥?考上了也是在乡里干计划生育,你没听以前考上的都咋说的?我他妈不甘心啊!”“你不甘心能咋?你出去试试,不把阿姨气死,不管咋样,先了了阿姨这桩心愿,哪怕考上了再去找工作呢!”孟伟教训道。李海涛不吭声了,呆呆的看着窗外,这次去山东实习让他开了眼界,不是过得好的都是公务员,公司的员工好好干也能过得舒坦,他那时的实习生工作就1200了,打听了一下,正式员工工资都是2000起,而他家的公务员一个月也就1800,只不过公司里交的“五险一金”比公务员少。其实他清楚,自己出不了远门,母亲把他供大不容易,考上大学那时候,母亲总算是在队上扬眉吐气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在家办了3天,家务、亲戚、队上的人足有三四百人来家里吃,除了给客人准备碗子菜,每天都炒一桌席菜,算下来,这3天花了家里快半年的积蓄,那时他高兴,看着娘高兴自己更高兴。可上了四年学,现在又回去了,他心里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