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寻找伊萨卡-第六章 她会来赴约吗

寻找伊萨卡“地图”

研讨会结束后,雅婷的生活迅速回到往日的节奏。

一天后,她收到丹尼尔的一封报平安的邮件。

你好,
I'm already at Amsterdam; everything under control. I have really enjoyed my visit to 中国, and our conversations.
All the best,

同样是没有称呼,落款是丹尼尔。

雅婷是用手机收取邮件的,但她决定下课后回宿舍用电脑回复。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她又收到一封他的信,很短。

主题是一个单词Serious,信里面就一句话。

So you are.

这回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乍看第一眼,雅婷觉得有一点摸不着头脑。正好此时有一个师姐路过,叫了她一声:“小严!”

她突然恍然大悟,咯咯笑了。大概丹尼尔用翻译工具将她的姓氏“严”翻译了一下,得出了“So you are Serious(所以,你是严)”的结论。太可爱了。

雅婷发现这个梗,急切地想要交流,便用手机回复了一句话:

Yes, My family name Yan(严) means Serious, you are genius.

没有称呼,落款Yan.

第二天收到回复,又是一句话。

小严姑娘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甚至连标点都没有。

但雅婷看着这四个字出神,本来平淡无奇的四个字,此刻却让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别发呆了,这男人看上你了,鉴定完毕!”我瞧她趴桌子上盯着手机看,安静地离奇,便悄悄伸长脖子看到了这封邮件,一秒钟得出结论。

“小树你干嘛!吓死我了!”雅婷突然跳起来。

“你看看,现在是马德里时间凌晨3点13分!”我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世界时针。

“一个39岁未婚中年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用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复杂语言给一个23岁姑娘发了一句暧昧的称呼,他在想什么呢?别告诉我他正在勤奋地学习中文。”我插着腰在宿舍里转来转去,用极其肯定的语调分析着地球另一边的丹尼尔的用心,最后指着雅婷的鼻子反问道。

“他就是在学习中文!他之前还跟我说他回去之后要花时间学习中文!”雅婷肯定地答道。

“行,咱们走着瞧!”我当时其实并不知道丹尼尔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雅婷,语气那么肯定主要是不想认输。谁又知道,我误打误撞,一下子就指出了事情的根本呢。

不过,雅婷那个时候是真单纯,为了不浇灭对方学习中文的热情,她当即回复了邮件。

Oh, you surprise me! How can you get to know using "小" before "严" is suitable for
me? Most of my friends call me 小严. So you really mean it when you said you would like to take some time to learn Chinese?

I would love to be your Chinese "teacher" if you think it's necessary, 罗哈斯先生.

没想到,过了三个小时,即马德里时间早晨6点12丹尼尔又发了一封邮件。

I must admit that I downloaded the Android's Pleco dictionary at Amsterdam
airport, so now it is much easier.

However, I'm not just directly translating: I do my own research. I first looked for 'spark', as was wishing that spark have something to do with 'little Serious'. But it was not the case…

小严 fits you very well, but I'm not sure if I want to see you angry!!!
I found 先生 a little misleading, as it may be suitable for both‘mister’and‘husband', what do you intended to? Just kidding and trying to get your face red, 小严!

如果说上一封邮件还有一点含蓄,那这一封就是真正明晃晃的调戏了。雅婷不是那种轻浮的姑娘,如果她害怕寂寞,早就不会天天跟着我去吃食堂、逛打折商场了。不过,丹尼尔对于刚刚接触的中文都能玩出这样有技术的把戏,着实让雅婷除了觉得好笑之外,还有一点欣赏。

她也并非完全不解风情的女子,加上她过去的生活一向都是规矩而一成不变的,如今这点变数闯进来,让她感到的新鲜多于防范。作为当时的旁观者,我看到的是老成的丹尼尔与未经世事的雅婷力量悬殊,不仅在于经历方面,还在于人性的把握。但我和雅婷有一点认识是相同的,反正还年轻,年轻不怕失败,即便是火候掌控不好,也没关系啊,那么遥远他又能把她怎么样呢。到底是太年轻了,现在回过头去看,不禁要感叹,这世上要防备的哪里是外人,真正要防备的是自己啊!自己是一个人最大的同谋,也是最大的敌人。

抱着“谁怕谁”的心态,雅婷回信道。

You won! I just blushed when i came cross your misinterpretation of 先生. It did have two different meanings, but it just a honorific title after one person's name in Chinese. I don't know if it is different in Spanish.

However, you can kidding on me if you like, I'm ok because you are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earth, haha.

By the name, you can call me 小严,i like it.

Suggestion:
You need more sleep.

Take care.
Yan

自此,丹尼尔与雅婷通过邮件相互调戏的生活正式拉开帷幕。丹尼尔是一个不仅有经验,而且勤奋用心的情场玩家,这点从他以“中文学习”为切入点并肯下功夫钻研这点便可见一斑。

丹尼尔将二人在京期间的合照发给雅婷后,雅婷感叹自己的脸竟然比他的还大。丹尼尔回复道。

Your face is just perfect, like a 芙蓉出水.

Am I doing it right?

紧接着,将学中文的话题更深入地挑出来。

Next time I go to China (and it will happen) I will contact you in case you want to
continue our cultural exchange lessons. I have so many things to learn. Just
yesterday I was wondering about how poetry is articulated in Chinese… but this
is a different story!

雅婷并不是一个对诗歌很有研究的人,这下可难倒她了。不过,她还是很用心地回复了这个话题。

Chinese poems have many different forms. It was usually very short in ancient times,
but every word was full of meanings, sometimes people had to imagine, and always different from people to people.

Take an easy one for example, Daniel is the youngest professor in this university,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没想到第二天又收到他的回复。

let's try it:

学习隶书在你的背部,学习草书在你的肚子。
(definitely I need a grammar course…)

雅婷收到回复有点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诗啊?哪里有这么粗浅的诗?不过,雅婷倒是听说过西班牙语是世界上最接近上帝的语言,柔和优美。因此,她也不敢随意轻视,说不定这首诗用西班牙语表现出来会有不一样的情调。于是她认真地回复。

Let's talk about your poem. "学习隶书在你的背部,学习草书在你的肚子。"
I think the form is just right, the number of words in the two sentences is the same,
and the parts of speech were symmetrical. You are genius. But what you want to
express? I was really wondering or expecting your interesting explanation of
the poem.

As for as a grammar course, the form maybe a bit different from English,
especially the positions of adverb in a sentence. For example,

Daniel was giving lectures. 丹尼尔在上课。
Daniel was giving lectures at 6:00 PM. 丹尼尔下午6点在上课。
Daniel was giving lectures at 6:00 PM in the 5th building.丹尼尔下午6点在5号楼上课。

丹尼尔回复了雅婷的问题。

The thing I was trying to express… I was just trying to paint a picture of a young
man learning different kinds of calligraphy on the back and the belly of a young lady.

Skin, white linen, and the Sunday morning sun entering through the window.

I have tried several attempts of this vision in the past (in Spanish, and without
the calligraphy element, though).

就算雅婷再迟钝,也不难察觉丹尼尔信中所描绘的画面肯定不只是为了学习中文这么简单!果不其然,丹尼尔之后单刀直入,问她寒假有没有假期。问她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马来西亚度假。他迫切地想要更了解她,或者说他迫切地想要比了解她更多的东西。

雅婷一下子慌了神。她有想过,事情的发展可能会超出她的预期。但无论怎么超出,他都离她隔着遥遥的半个地球,所以一切都不会脱轨。实际上,她过去只是在逃避,逃避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跟他玩火?如今,这个问题被直截了当地摆在了台面上,她无处可逃了。

她心里非常明白,去马来西亚和他一起度假意味着什么。这太疯狂了!万一他只是想睡她呢?她现在有承担这一最糟后果的能力和勇气吗?

但是,这个男人确实是吸引她的。从17岁开始,身边就不乏一些男孩对她无事献殷勤。但6年过去了,也从未出现一个让她中意的,那些人不是鼠目寸光、夜郎自大,就是对人生缺乏目标,毫不进取。她嫌弃他们浅薄得像一张白纸。还有一些,年纪轻轻,便把爱情当作生命,成天脱离现实活在电视剧里不能自拔。

丹尼尔是不一样的,他厚重而不失趣味,成熟又有情调。他是在一种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下成长起来的,那种异国风情对雅婷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致命的吸引,以至于她完全顾不上16岁的年龄差。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他是有可能会爱上她的。

去吗?去就要有玩的起的勇气,去就要有无论是什么后果都能承担的魄力。她敢吗?

不去吗?她可能此生都碰不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她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了真爱。怎么办?

这是年轻的雅婷有生以来,遇到的最艰难的局面。她就像一个第一次看见过山车的小女孩,她很好奇坐上去是什么感觉,但她又极其害怕。玩还是不玩?敢还是不敢?人生中最关键的几步就是在做这样的选择题中度过的。

雅婷并没有直接回复丹尼尔的邀请,而是一边着手开始办理马来西亚签证,一边询问丹尼尔为何他会提出如此疯狂的建议。

虽然她当时并没有跟我承认她已经决定赴约,或者准确地说她自己都没明白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然她突然办签证是为了什么。当然,她并没有立即告诉丹尼尔她在办签证的事情。

而她迫切地想要询问丹尼尔事出何因,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类似于他确实喜欢她这样肯定的答案。即便是得不到这样的答案,她也一定要得到能支撑这个答案的证据。从这个意义上讲,雅婷比我想像中的要勇敢,她在自己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并不寄希望于男人的承诺。只要能找到充分的说服她自己的理由,她便能勇敢地出击,并承担一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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