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
外面在下雨,一阵阵雷声滚过,窗前一阵明一阵暗。
刚才高中同学群里在回忆曾经教过我们的老师,得知班主任、语文老师、化学老师都走了,大家仍旧用曾经的外号称呼着他们,并无恶意地回忆着他们的口头禅、我们给他们起的外号或者不用说名字大家都知道的一些”秘密”。
离开微信,我突然想起了我小学时的一个女老师,姓刘。
她是我们小学的第二个老师,总体来说她倒是个不错的老师,教学挺认真,就是太严肃,老是绷着脸,和第一个老师比,太不亲切,我们都不喜欢她。那时候小也没有什么判断力,就是单纯的喜欢不喜欢。
那时,班里有个男同学,还是我的邻居,个子长得很高,却是瘦瘦的而且驼背,好像他的身体总也支撑不起他的头颅,头时常不规律的晃着,连带着身体也左摇右晃。
难得的却总是他的笑。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微笑,尽管这些笑并没有什么意义。
大家都知道他有点傻。
春天的时候,果农会把小苹果拿到街上卖,拇指盖大小,我们称其为苹果蛋,2分钱一小盅,男生们买来就扔来扔去互相打闹。教室里苹果纷飞,粉笔、黑板擦也时不时地跟着飞。他自然是不会买的,因为没钱。却也不跟着扔,只是偶尔拿起几个放到嘴里,然后看着、笑着,还会把地上的苹果踢巴两下,然后踏上一只脚,看它们粉身碎骨。
他却见不得欺负人,看到有人吃亏就会挺身而出,无论对错、无关亲疏。一次,一个男生从校农场的猪身上抓了一些虱子,放在小瓶里。上课的时候,趁机把瓶里的几个虱子塞到前面女生的后颈处,这并没人注意,直到听到他乎的一声,带倒了椅子,瘦骨嶙峋的大手抓向那个男生,又拍了下那个女生的时候,大家才惊呼。他被那个男生揍了两拳,被那个女生骂了两句,当听到他告诉她,她身上有虱子,是后面男生放的时候,顿时就慌了,双手胡乱扑落着,跺着脚哭。那个年月,听到虱子就如临大敌,为了消灭衣服上、头上的虱子,人们用手抓、用开水烫,可谓呕心沥血。
老师并没有批评恶作剧的男生、出言不逊连哭带闹的女生,却对破坏了课堂纪律的他恶言相向。骂他“痴不痴、傻不傻、呆不呆、精不精、死不死、活不活”,接连说了十几个(我到现在也学不全),才倒出一口气,舔了舔嘴边冒出的白沫,又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摊上你这么个彪学生,倒了八辈子霉。”
教师里鸦雀无声,好像都被老师的口才震住了。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人会偶尔学着老师的口气,骂他痴不痴傻不傻。
他倒并不在乎,依然笑着、依然“打抱不平。”
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当年老师的话语有多么狠毒,尽管那个傻傻的同学可能并不懂,也不计较。
某一年大学放假回家,听说那个男生死了,是病死的。
虽然他的死和小学的老师没有任何关系,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就会想到老师骂他的那些话;一想到那个老师,也会想到他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