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郭金华
五、 激 化
打击接二连三。晚上在召开的职工大会上,队长对近期队里的各项工作正儿八经地作了肯定和总结。紧接着,像个粗俗的屠夫突然间暴怒了:“有个别人给我注意了!简直是秋天里的柿子——越老还越红了!少在镇上扯些没正经儿的事!别在我们临走上车前还擦不干净屁股!后面撵一串哭天抹泪儿的娘们儿,给我丢脸!再让我发现,我可不会客气!”
他喝了两口水喘了口气,眯着那双三角眼,快速地扫了一下大家。声调虽降了些,可说的话更是难听:“我这个队是容不下闲人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四十来岁的人了,各种人见的多了!有想法就说,少在老子面前摆谱,不就多念了两天书吗!不服从分配还不知谦虚,真是老母牛不下崽儿——牛×坏了……”
队里的男人们早已习惯了他这种风云突变的开会方式,听到这些难听的俏皮话还哈哈大笑。少数几个脸红了一下,也马上没事儿似的笑起来。只有大个儿在听到“散会”两个字后,红着脸急奔进了大雨中,哭着跑向山顶。路涛赶紧拿着雨伞,在暗中紧紧跟着——他最知道她的苦楚。“刘罗锅”在出门时狠狠地掐了一把走在前面的“何绅”:“又是你多嘴!一个女孩子家哪能受得了!”“何绅”没还手,回说:“狗咬吕洞宾!我不是为了你吗?
路涛跟到山顶,看大个儿趴在石崖上呜呜地哭着。他打着伞,不知说些什么。一米六的他,就这样费力地踮着脚给她撑了两个小时,全身都湿透了。大个儿终于不哭了,看着黑暗中的路涛说了声:“谢谢!”路涛虽文化不高,却极善解人意。他说:“太晚了,回去吧!”两人不说话朝山下走。快来到宿舍门口,听到了潘悦和几个男人在宿舍打牌的声音。她停住了——好强的她不想让外人看她红肿的眼睛,不想受潘悦的嘲笑。她一直认为自己在许多方面都强于潘悦:学历、品味……却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接受了潘悦而孤立了她。不知道她输给潘悦的是适应和面对现实的能力。她在门口不肯进去。路涛好像明白她的心意,说:“不如到车库里我的车上坐坐吧?那儿安静。”大个儿点点头……
潘悦实在是不想开车了。一次抓着路涛的手掉下眼泪,求他跟队长再说说。路涛知道她一次比一次带挑逗性动作的实际动机。他看着她面带桃花的媚样,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属于他,但也不失时机地占点小便宜。他确实在队长面前提过。队长还未说话,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瞪起了那双丹凤眼:“她不想开车想干吗?她以为这是她家?”队长就没再说什么。
路涛对潘悦说:“老板娘这儿通不过。你得想办法自己找机会表现,去打动队长。现在办事哪有免费的晚餐,你明白吗?”潘悦看着路涛那双迷人而复杂的眼睛,恨恨地踢了他两脚。
“路涛这家伙胆子不小,有点想吃窝边草的意思啊!两船都想踩啊!”小邱看了看表,快零点了,路涛的床还空着。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要是像路涛似的一个临时工,我也敢!惹出事来,卷铺盖就走人呗!哪像我们签了十年的卖身契,一切都在人家的控制中!”王宁有点吃不着葡萄似的冒着酸气。
刘罗锅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想心事,一直没吱声,只有烟头在黑暗里明灭。
“红颜祸水啊!”小李子替他说了那句结束语,另加了一句:“好戏在后头!”刚要关灯睡觉,“何绅”从外面进来问:“什么好戏啊?说来听听!”大家不理他,都用被子蒙了头。
刘罗锅发现大个儿最近确实有不少变化:开朗多了,平时也参加些集体活动,工作也积极认真了。但有时在休息的间歇,还是坐在石头上叹气。大个儿确有心事。自从那个雨夜和路涛坐在车上聊了一夜,长得还算俊美的他,确实开始走入了她的视线。说不上为什么,她对他有了一种信任。他来宿舍玩的时候,她不再刻意避出去。他有时也不进潘悦的小屋,而是直接在她的外屋坐下,劝她要现实点,和大家融合些,这种生活对她这种大学生来说不会太久。她开始有了希望和信心,却发现潘悦对路涛的这种变化有点吃醋,总是在她拉上帘子的小屋里发出冷笑。大个儿那颗敏感的心有点受不了。路涛就常小声约她晚上到他的车上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