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慧子找到我,说,阿宁,你写一写我的故事吧!
我说,好。
01 不是不爱你,而是不想爱你
慧子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有多单纯呢,26岁还没有谈过男朋友。于是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听到慧子微信里快乐的语音“阿宁,我恋爱了”的时候,我除了高兴、八卦,更有一种养了多年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感觉。
慧子与男友石头相识于俗套的相亲饭桌,牵手于俗套的电影院,接吻于俗套的暗楼道,两个大龄青年愣是谈出了高中时代的初恋节奏。当然,这就是慧子的初恋,恋爱中的慧子每天都是粉红泡泡,撒的一手好狗粮。
一年之后两人见过双方父母,定好婚期,开始了没羞没躁的同居生活。
新鲜期过后,问题很快显示出来。
那天慧子来大姨妈,疼的满床打滚,想喝一碗热水,石头在隔壁卧室打游戏打得昏天黑地,没有听到慧子的微弱的喊声。慧子一个人躺在屋里,就这么躺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知道是肚子疼,还是心疼。
那天慧子发了奖金,兴高采烈买了石头最喜欢的拿破仑蛋糕,却被告知晚上他要跟哥们出去吃饭。慧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勺一勺,把蛋糕慢慢吃完,觉得那天的蛋糕居然有点苦,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吃了。
那天慧子身体不舒服,让石头刷碗。30多度的天气,石头愣是让碗泡了一周,等慧子好了,才自己去刷那些有些异味的碗。慧子慢慢刷着玩,突然想起来,她在家里还没有给爸爸妈妈刷过这么多碗呢!
那天下大雨,慧子说,你来接我下班吧。石头说,这么大的雨我怎么接你啊,到你那都几点了?你自己回来吧。慧子说,好,然后在打不到车的雨天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去乘公交车,到家时全身已经湿透。
那天慧子加班到晚上11点,自己打车到小区门口。慧子打电话给石头,你能不能到门口来接一下我,石头不耐烦地说:“都到楼下了你就不能自己上来吗?别打电话,耽误我玩游戏了。”于是慧子一个人在微弱的路灯下,胆怯的走的很快,看着满家灯火,突然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石头每天下班回家必玩几个小时游戏、收拾家务全部靠吼、每周必有几天晚上跟哥们出去吃饭、每天睡觉时间晚于慧子1小时……
没有出轨、没有第三者、没有家暴,慧子的爱情就这么在琐碎中,一点一点积累起了失望。
最让慧子伤心的,是石头处理二人矛盾的方式,简单粗暴,冷战。
那天慧子工作很累,下班后石头想去看电影,慧子撒娇说:“咱们在家看吧好不好,我真的好累啊!”石头当场翻脸,回了卧室打游戏。
一周无言。
一周后是平安夜,慧子看到满街的苹果和玫瑰花,自己用心挑选了一个苹果,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最终挑选了一对苹果带回家。
回到家,她献宝似的把苹果拿给石头看,石头只是冷冷一句,哦。
第二天圣诞节,慧子实在受不了家里的气氛,一个人出去吃晚饭。
满街的热闹,繁花似锦,浓情蜜意。
慧子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直到走不动了,隐藏在黑夜里的自己,可以肆意的流泪。
那晚,从不喝酒的慧子买了一箱啤酒回家。
那晚,喝醉的慧子睡在了沙发上,石头自己睡在床上,不闻不问。
早起的慧子头痛欲裂,马不停蹄的工作,无暇细想。
看,工作是女人多好的避风港。
又过了一周,石头气消了,又一次如胶似漆。
慧子发现,只要石头不想结束冷战,无论她怎么道歉、撒娇、痛哭,都不行,只有石头想结束冷战,她才能挽回。
好累,慧子想。
每次吵架,必然冷战。
每次冷战,必然满月。
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冷着脸,不说话,见到当没见到。慧子最不喜欢冷战,每次都是她去道歉、去哭泣、去挽回,每次她都想,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但是,毕竟也甜蜜过。
但是,毕竟要结婚了。
但是,毕竟是自己爱的人,那样爱的人。
那天,慧子在石头玩游戏时,趴在床上凑过去,装作兴致盎然的问了几句,石头撂下一句你真烦,就到隔壁卧室了。
慧子保持趴在床上的姿势,很久,很久。没有动,直到胳膊麻木了,才麻木的转过身。她努力努力的止住泪水,却发现根本流不出泪水。
原来,失望积累的多了,眼泪真的会流空。
她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像漏了一个大窟窿一样,冷风呼呼往里吹,吹的她好冷。她在摄氏28度的屋子里发疯一样找出棉被裹上,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慧子感冒了。
准确点说,慧子生病了。就像多年来的所有的委屈和失望都喷涌而出一样,她的身体突然就扛不住了,这场病来的突然而汹涌,病来如山倒。
慧子请了假,去了医院,晚上回家,石头并没有看到她手上的胶布。
依旧冷战。
在安静的有些冷的屋子里,慧子突然就笑了,哈哈大笑,笑的好大声,生生笑出了眼泪。笑过之后,慧子终于是累极,沉沉睡去。
这一夜,安稳,无梦。
第二天还要上班,谁能放肆自己的情绪呢?
租房子比想象更加顺利,只看了一眼慧子便付了一年的房租。周末石头依然在家冷着,慧子却已经热火朝天的找来搬家公司。
“你要干什么?又要怎么闹?”听到声音,石头不耐烦的出声。
这是一周以来的第一句话,慧子突然间就放过了自己,心平气和的说,“我要搬走了,再见。”
不顾石头惊诧的脸,慧子发现搬家公司正要搬东西,连忙冲过去,“这箱小心一些,里面都是易碎品呢。”
此时的他,哪有她的一箱物品重要?
拉住慧子的胳膊,石头终是慌乱了,“为了这点小事,至于吗?”
当然不至于,她淡然一笑,“我累了,也不想再爱你了,再见,石头。”
“我想有一个不会跟我冷战的男朋友,”慧子说,“阿宁,你知道我的,我讨厌死了冷战。我爱胡思乱想,每次冷战都难过的要死,每次他都要跟我冷战,找我软肋又准又狠,下手不留情,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想放过我自己。”
我想放过我自己。所以,我不想爱你了。
不是不爱,只是爱你,太累。
02 和爱的人分手,好难
这并不是结局,离开后的慧子并不比之前好过。
慧子是爱石头的,很爱很爱的那种。
在一起时总能想起伤心事,分手后那些曾经的美好却总是浮现。
有好吃的东西石头总是会把第一口给慧子;
慧子吃剩下的东西石头从来不嫌弃的拿来全吃光;
但凡去过好玩的地方总想着带着慧子再来;
两个人一起吃饭永远照顾慧子的胃口;
永远让慧子走在路的内侧,会跟慧子小狗似的撒娇……
石头要挽回慧子,慧子要忘记石头。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慧子不敢看到、听到关于石头的任何消息,她怕自己会心软,她知道自己一定回心软。
慧子刚搬走时,石头在慧子单位楼下守着慧子下班,想跟她好好谈谈,他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慧子,以为慧子为了躲他换了工作。他不知道,慧子最近两个月一直在做一个项目,已经加班好久了。
多么可怕,一个屋檐下生活,却不知道对方的状况。
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慧子的妈妈惊闻变故,特意坐了5个小时的火车从家乡赶来,问慧子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慧子没有能拿到桌面上说的理由,没有出轨、没有家暴、没有虐待,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他不刷碗吗?说他总玩游戏吗?说他不顾及她的感受吗?
慧子不知道。
慧子妈妈急了,那你想找个啥样的啊?
慧子脱口而出,我想找一个不会跟我冷战的男朋友。
慧子妈妈沉默了一会,张开双手抱住慧子,慧子乖,你受委屈了,妈妈在这。
慧子的眼泪喷薄而出,嚎嚎大哭,不能自己。
慧子说,那是她这辈子与妈妈最亲近的时候。
慧子妈妈回家后没多久,给慧子的银行卡里打了20W巨款。慧子妈妈说,孩子,这是我和你爸爸这辈子所有的积蓄,本来是想给你做嫁妆的,现在我们想给你付个小户型的首付,你不要怕,我和你爸爸始终支持你。
知女莫若母,慧子妈妈多么了解慧子,知道她的敏感和脆弱,知道她爱胡思乱想,知道她没有安全感,知道一个不顾及慧子感受、总跟慧子冷战的男朋友,不要也罢。
慧子又哭了,这回,哭的畅快淋漓。
离开之后的三个月,慧子约了石头见面,在他们第一次相亲见面的饭店里。
两个人无言的吃完饭,慧子发现,三个月未见,虽然,石头还穿着她给买的衣服和鞋子,但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不外乎此。
吃完饭后,慧子说,这单我来买吧。
初见时,你来买单。
再见时,我来买单。
有始有终,终得圆满,不要再见。
出了门,石头说,慧子,我能再抱一抱你吗?
慧子说,好。
他们在街头拥抱,车来车往、人潮涌动,他们在拥抱。
只是,这个拥抱,再没了当初的味道。
失望积攒的太多了,每一个冷战的日子,慧子咬着被角偷偷哭泣的夜,每一个带着红肿的眼睛上班却要对所有人说没事的白天,慧子不敢回头去想。
和爱的人分手,好难。
但,不能让爱自己的人失望。
放过自己,亦是成全。
03 这是一个happy ending的故事
昨天,慧子找到我,说,阿宁,你写一写我的故事吧!
我说,好。
这并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慧子说,阿宁,昨天,手机提示我内存不足。
我删除了和石头的所有照片,以及聊天记录,足足释放了3.2G的内存。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的手机变快了呢!慧子眉眼弯弯的说。
手机变快了,人生也变快了。
慧子说,阿宁,写好了吗?
我说写好了。
慧子细细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说,谢谢你。
然后打印了一份。
然后烧掉了它。
在我以为慧子要烧我房子的时候,她说,这是我与过去告别的仪式。
我正式,与过去,做个了断。
阿宁,有个男生追我,我却畏手畏脚,我好害怕他会跟石头一样,一样平时对我好好的,一样在生气时跟我冷战,一样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哭。
我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所以,我想跟过去做个了断,迎接新的未来。
毕竟,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不是吗?
毕竟,我只想找一个不跟我冷战的男朋友,要求不过分,不是吗?
毕竟,我还相信爱情、期待爱情,就像相信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升起来一样。
这是一个happy ending的故事。